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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游屏南】春行三万里
2019-06-05 09:32:49  来源:郑玉晶  责任编辑:  


就算是崭新的国道就在自己的身旁,三万里依然不肯露出她的真容,当车子错过路牌的指示,再踅回一段缘溪的小路后,眼前才豁然开朗。一错一踅,恰如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一路过来,五溪里、门里、三万里,这些个未知是里坊制度的遗留,还是有其他说法的“里”,都隐于重山的褶皱里。三万里的先人用了一双慧眼选择这个褶皱里一块袖珍的盆地,妥帖地安排了他后裔的栖身之所。

春光里,三万里用漫山漫野的毛竹迎接初见的我。

因为一篇《井岗翠竹》,毛竹被赋于了一种神圣的色彩,三万里的毛竹,在某一时期里,也正扮演了一份历史的角色,一些被时代滤过的传说,渐渐积淀,促成了我和三万里的初识。今年,毛竹不是旺年,漫山的毛竹是枯黄的,长在山里的我,却一眼就看到,明年,那一山的绿竹,会是怎样地把给这个小小的村子给拥抱在自己的叠翠里。



虽不是旺年,村子的巷道里,还是飘溢着晒笋干的香味。整齐排列的番薯箳上,铺放着煮熟的竹笋,阳光,带着一点春的温婉,带着一点夏的热烈,把它们身上的水气给一点一点抽干,那些柔软的身子渐渐硬朗,它独有的香气渐渐集聚浓缩,颜色越发变得深沉,时光的吐纳就在这渐深的色泽中进行着。这样的气息,对于山里的我,就好像回到到母亲的身旁,闻到了母亲熟悉的气息,所有的焦躁都变得沉静安和。

乡村看似古老却并不衰老。三五十栋土木房屋,就着山形水势,井然有序分布在这块平地上。此行的引导者,从省城派驻的村支书、一个已经被三万里的阳光打上印记的年轻人告诉我们,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整个乡村曾经被人为焚毁,几近夷为平地。所以, 眼前这些夯土墙黑瓦顶的房屋,只有两三座是清到民国的遗留,其余大多是上世纪七十八年代所建。他带领我们走遍村子,兴致盎然地讲到新近发现的历史遗迹,他给我们请来了那一段历史的健在的唯一一位亲历者,还有一位亲历者的儿子。在交谈中,三万里村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有了可以触摸的温度感。

村子虽然不大,但巷道超乎寻常的宽大,不像我的家乡,巷道压抑逼仄,我带着一点点嫉妒穿行其间。这时还是晌午,并不是炊煮的时间,但看到很多个门口靠墙堆叠着劈成一尺来长的柴禾,“袅袅炊烟,小小村落,路上一道辙”,现在正流行这首歌,我的心很轻松欢悦地跳动着出它来。



主人大都不在,巷道里、天井旁、院落间花草享用着春光的恩惠,兀自安静而热闹着。绣球、玉树、吊兰、各种知名和不知名的寻常花草,其中最多的还数兰花,家家都有,这些兰花,看不到一株是稀有的、昂贵的品种,大都是山上的野生兰花。山野里的兰草,都躲藏在灌木丛中,很难寻到它们的身影。几十年前的一个春节,我跟随新婚归省的大姐和大姐夫去村外的一个寺庙烧香,寺庙的下面,是我家的山林,走在林道里,大家被一丝缕似有似无、好像和人躲迷藏的香息给吸引,有人喊,兰花!大家不再顾惜一年难得一穿的新衣,纷纷钻到林丛中寻找。那时,我还不懂兰花和一切家花、野花的区别,对于这样色泽并不艳丽、形状也并不出众的花草没有什么印象。我不记得那株因为香气暴露了自己的兰草有没被挖出来带回家,但清楚的记得,大姐夫手上拿着一朵像一只不知名的小鸟形状的,在绿色的花瓣底部有一点点斑点的花,同行的人都如获至宝,好像这是一年好兆头的开始,奇怪的是,我却不喜欢它的香味,大家都觉得我是奇物,连最亲我的大姐也以为我要标新立异。长大以后,我见过一些兰花,养活过兰花,也养死过兰花,我期待过一朵兰花静静的开放。今天,站在三万里不相识人家的庭院里,我忍不住想象,这些兰花,是他们砍柴的时候挖的呢,还是采笋的时候拔的,隐在这苍莽的大山里的三万里人,在喧嚣里,怎么还可以保有一丝和兰花一样若有若无的香气。



这些种着花草的的房子没有一座不是干净整洁。那些阡陌纵横、屋舍俨然、鸡犬之声相闻,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等等美丽的词在我的心间翻涌。这时节,春天尚未走远,夏日正在酝酿,春潮带来的雨水在一条刚修不久的水渠里欢腾,从村外到村里又到村外,就像我在三万里的春行。

有了第一次的余绪,第二次成行自然顺理成章,用一个很俗套的词一见鈡情大抵可以形容,我想当然,这样的一个乡村必须要配上一个久远的特别传奇的开基传说。也是这样偶然,就在村口遇到支书,这个和我们年龄相仿的中年人,他的热心里还保留着几分三万里土地一样的真实,当着我们这群不速之客的面,他打了好几个电话,终于为我们找到了一本族谱。族谱比想象的要薄,没有附庸、没有渲染,只简略概述徐姓一族于乾隆年间从几十里外的一支中迁出,以及徐姓世系支族后裔现在近两百人的传承谱系。这个乡村由徐、黄二姓杂居,现在共有人口将近四百,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小山村。想想也释然,未必复杂的、深厚的就一定是美丽的,那些清新、简约,是一种另外的美丽,让人不沉重,不用太费脑筋,就像三万里满庭的花草。



我原来以为三万里,和“八千里云和月”一样家国万里,有一点慷慨和悲壮。其实不然,当你处身其间,你会觉得原初的那个名字“山湾里”是形象的。而当你过村北那条石桥进村时,在桥的中间,看到嵌着“山万里”这三个石刻大字,又会觉得这才真正贴切。这确实是一个山的世界,目之所及,无不是层层叠叠的山。在南方的丘陵里,这样的乡村数不胜数。朋友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说是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一个在外工作的三万里后生,谈了一个大都市的女朋友,因为爱情的缘故,也因为“三万里”三个字豪气的诱惑,在男朋友的哄骗下,一路火车、汽车、拖拉机、步行费尽周折来到了水复山重的山湾里。朋友不知道故事的结尾,我们像急于听故事的孩子,想给故事安上一个完整的尾巴。我们迫不及待问起了偶遇的村支书,显然的,他的镜片后面的眼神告诉我们,他是知了这个故事的,但对自己的家乡,他保持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荣誉感,因为这个故事带有一定的调侃性质,对我们对的好奇心,他笑而不语,我们更觉意不能尽。


我们来时,经过那座七八十年代建造的石桥,看到桥下的河岸边,挖掘机在作业,当我们走出乡村,挖掘机还在作业,那些村民还在围观。听说,村里正在修建一条三里长的国道连接线,这条连接线,是村子要努力搭上时代脉搏的毛细血管。是的,这样的时代里,不开拓、不改变是行不通的。不过,那些促使我写下这些文字的,家家天井里绽开生命的花草,那些主人不在依然敞开的大门,那些我所见到不乖戾的脸,这些带着春光一样明媚的一切,依然是三万里最美丽的一道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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