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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艺术
三代嫁衣┃改革开放四十周年文学作品展
2018-12-29 09:29:57 郑玉晶 来源:  责任编辑:  


季节的更序,女人总会在自己的衣橱里花上许多时间,仿佛把过往的季节收藏,把新的季节穿上。折折叠叠、烫烫熨熨,温馨所有的日子。我衣橱里的衣服如同梧桐的叶子,旧的飘落,新的生长,但也有几片叶子,成为衣橱温馨记忆的根脉。一件小棉袄,一件初嫁衣。每一次整理时我总要棒起来,一次次抚摸,让过去岁月中的气息随手耨出,弥漫在我的周围。

小棉袄针线并不精致,但一针一眼缝入乡村裁缝师傅技术,扎扎实实行走着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期缝纫机针线的行迹。这件小棉袄是拾取我姐初嫁婚衣的边角料缝制而成的。七拼八凑中拼出了一件永不褪色的温馨。 

大姐出嫁的日子,是四十年前冬闲的某一个吉日。那一年,我才七岁。大姐出嫁的回忆,影影绰绰,似真非真,分不清哪些是我的想象,哪些是亲眼所见。按照乡村习俗,在出嫁前的一些时间里,就会聘请裁缝师傅来到家里,为待嫁女缝制嫁衣、传授裁缝技艺。这些费用,自然是男方家多年的积蓄或者举债筹措到的聘金。

吉日里,母亲按往常一样起早备灶。不同的是,母亲都把我们叫醒,吩咐我们姐妹,除尘扫屋,让大哥去邻居搬来一块大门板,要姐和我擦洗干干净净。说了句:“金剪裁出嫁衣裳,女儿穿上福安康!”我听了盯着娘看,娘厉害啊,说的这么好听!

我知道今天家里要为大姐备嫁衣了。我高兴着,当然并不是高兴有新衣服,我知道这没有我的份。但我知道只要有客人在,家里的菜油多了,香味足了,说不定还能蹭上一两块肉。大姐见我跑前跑后,一会儿送水,一会递抹布,就一个劲地夸我,她不知道我心中的小九九。

不知是事先的约定,还是师傅的巧算,大姐一块嫁衣的布料,经过师傅的精打细算,剩下好几块边角。母亲的目光盯上,我也盯上,还有我姐的女伴们也盯上,有的说可以车好多双新鞋垫,有的说可以给新娘先做两件小孩的衣服。可娘说,就给晶晶做件小棉袄吧!我一下子跑进厨房,高兴得流出泪来。

那一件棉衣,里布是藏青的棉布,夹层是天上云朵一样轻柔、洁白的棉花,外层是称为花哔叽的面料,印花图案上满满的缠枝粉桃,每一个桃尖都弯弯的,上面有许多黑黑的麻点,像极了我平时想吃又难得能吃到的水蜜桃。这件棉衣,直到过年那天,我才有机会穿上。我穿上棉袄,仿佛长了许多骄傲,确实也是这样,村里的小伙伴一个个看着我,有的过来摸了摸,有的过来还拧了我一把,说是掐新,这一掐新衣服就不会被老鼠咬了。一个掐开始,就围上许多人要掐,有的很重,但我还是疼的高兴。过完年,母亲就让我把棉袄脱下洗了压到箱底,说等有节庆或者出门做客再穿。手臂被掐新的疼还没褪去,可衣服就要脱下,我呶呶着嘴,磨蹭了很久。

一晃十几年过去,小棉袄成了我压箱纪念,到我要置办嫁衣了。母亲叮嘱着,“你是现代人,选什么布料,你自己选,裁缝的师傅你也自己找,日子我帮你挑好了。”那可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了。我说:“娘,现在哪还有人请师傅裁缝嫁衣,满城的服装店,好看的衣服多着,到时候选上一件就行了。”娘,有些吃惊。一会儿自己点了点头,又自言自语:“对,对!后门厝女儿出嫁,就是到城里拎着衣服回家。我是在村里呆傻了。”

先生陪我逛遍了县城的服装店,最后选了一件薄呢连衣裙,上身是大红的,裙子部分是黑呢大摆,中间一条两寸许的黑色呢腰带。这件衣服,花了他近半个月工资,不知他心疼了没有。那时,我正褪了婴儿肥,腰只有一尺八,腰带束扎着我的细腰,让矮短的我,显得高挑了许多。出门前的妆脸,也不再是家里的长辈妇女,用一条细小的棉线开脸拔汗毛、修眉毛,一些理发店,已经有给新娘化妆的业务了。我穿着呢子嫁衣,头插着一束仿真的绢花,化了一个淡淡的妆容,居然成了个曼妙的新娘。娘说:这衣服好,这妆好看,细女原来也不丑。她悄悄地问我,衣服多少钱,我报了数,她嘀咕着,半年粮啊,半年粮!但一阵子过后又乐呵呵着。后来我给自己添新衣,也常常给娘备各个季节的衣服,她总是说:光景是好了,但也不要乱花钱。

前两年大侄女出嫁,当奶奶的娘此时不再为她嫁衣用心,但还是问侄女“你是不是也跟小姑一样,买了身半年粮的嫁衣?”侄女大笑,若按奶奶的算法,我那嫁衣可是要整年粮。侄女是订了婚纱。娘摇了摇头,是什么做的。侄女穿上,娘都差点看呆了,这不是电视里的人穿的吗,穿着这能去街上,能干活吗?“奶奶,这就穿一天呢。”娘大概也跟我当年得知给我做小棉袄一样,自己躲到厨房去,偷偷乐呵去了。

我忙好到了厨房,娘说:“时代变了!时代变了!过去,凭我怎么抠怎么省,你姐妹也穿不上这样的嫁衣。”是的,时代变了!时代的脚步,就像这一溜婚车,必将把生活带向更加广阔美好的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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