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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艺术
漫溯书乡科举路
2018-12-19 17:25:00 陈曼远 来源:  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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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说起一个古村落或古镇,就难免会提到“文化底蕴”这个词。所谓文化底蕴,指的是人类精神成就的广度和深度,也就是人或群体,所秉持的可上溯较久的道德观念、人生理念等文化特征。漈头,是一个千年古村,能够名录“中国传统村落”和“中国历史文化名村”,凭借的就是深厚的文化底蕴。


一帘花影月明初(左联) 


四壁书声人静后(右联)张少忠 摄


“四壁书声人静后,一帘花影月明初”“重装墨画数竿竹,长箸香薰满架书”“入座衣冠皆礼乐,举头云汉尽文章”“得好友来如对月,有奇书读胜看花”……诸如此类的楹联,在漈头古民居中比比皆是。它们所透出的是迷人的诗风雅韵,而折射出的却是一个书乡鼎盛的文风。此外,村中还曾有匾额160多面,其中70%都与科举有关,这些古匾源于“封、诰、赠、立”,因文革期间惨遭破坏,现今余存40多面。“文魁”“武魁”“会魁”“亚魁”“拔贡”“进士”……这些与科举有关的匾额,表面上看就那么寥寥几个字,但是,这几个字背后却暗藏着满腹锦绣。古代学子通过科举而获得功名,而这些匾额正是功名的暗示与象征。它们不但本身具有丰富的内涵,而且还是我们了解古代学子仕进之途的一个渠道,也是漈头古村科举文化的有力见证。


武魁匾额                    文魁匾额



“蒲山多胜迹,漈水有贤俊”,此话不假,“蒲山”与“漈水”都是漈头的代名词,从古至今,漈头古村确实是人才辈出。屏南从雍正十二年(1734)立县至今,已有284年。而从立县之初,到科举时代结束的一百多年间,《屏南县志》所载的漈头科举人士数量,居全县各村之首,漈头也就当之无愧地成为清代屏南“四大书乡”的领衔。学而优则仕,作为古代的读书人,似乎只有中举才能出人头地,而当时的仕进之途却又相当艰辛,秀才﹑举人﹑进士,有的人穷其一生也未必能考得上。那么,为什么当时在一个只有几百户人口的村庄,会有如此密集的科举人士出现呢?


02


刘毓庆教授在《消失的乡绅,衰落的乡村》一文中,曾提到“在古代乡间,有一个群体叫作‘乡绅’,也就是乡间的绅士,主要由两部分人组成,一是退官而居者,二是未曾出仕的读书人。他们在乡间承担着传承文化、教化民众的责任,他们是乡村的灵魂,代表着一方的风气和文化。”长久以来,漈头古村就是有这样一个群体,而且一代又一代,层出不穷。他们为漈头村“重教兴学”之风、“耕读传家”之风的树立,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那么,就让我们跟着先人的脚步,去追溯一下古村漈头繁星闪烁的科举时代。


在屏南立县之前,最早肈基于漈头的黄姓一族中,就有明代的文人黄童和黄文宾,到了清代,又有黄士岳等,他们皆能诗属文,学识渊博。其中,被载入明万历版《古田县志》和民国版《屏南县志•人物志》的黄童,因“工书善文辞”而被当时的翰林学士解缙赏识,奉诏进京编纂《永乐大典》。完成编纂大业之后,按例可封官,但他却以家有老母要侍奉为由而辞归。朝廷几次派人来请,皆婉拒,后被封为“朝奉郎”。退官而居的黄童,成为有史料记载的漈头第一批私塾先生。据说,他传教既重诗书,又重品德。一个以“脸朝黄土背朝天”的人群为主的乡村,有这样一个“既有高于普通民众的文化知识和精神素养,又有为官阅历和广阔视野”的人,作为榜样与教育者的作用是不可忽视的。这无疑是为一个暗淡的村庄,送来一片亮丽的云彩,让所有仰望的人看到无限希冀与光芒。润物细无声,潜移默化与耳濡目染的力量,在漈头的土地上,从此铺开。


另一个必须提及的人,是漈头村溪头张姓的张步齐。《屏南县志》记载,立县之初,因分县而有学额之争,知县沈钟为了屏南文教的振兴,不辞辛苦地将自己的意愿层层上报,请求批复,但得到解决却是到了乾隆二年的事。在这种情形之下,开县以来至乾隆二年,屏邑考取的26个庠生(即生员,俗称秀才)中,就有张步齐这个名字,并且是文武双中,实为难得。但是,须经县、府、院三关的筛选,才可考得的秀才,在古代功名等级中并不算高。对于这位文武双全的才子,为什么没有进一步去考取更高级别的功名,今天的人们进行了百般揣测。是才疏学浅?是淡泊名利?是事务繁忙?还是更有别的原因?翻开家谱与县志及有关史料,可获知,无论是在舞文弄墨、还是操持办事方面,这个张步齐都是一个很不错的人物。在为家乡景观的题诗中,有他的名字;在县志编纂人员的名单中,有他的名字;在负责城垣、文庙、衙署的建设中,他担任董首……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还继承祖父志盛公的遗志,在村里办起私塾“南洋书斋”,力劝乡人送子入学。在他的劝导之下,村中里巷,一时书声琅琅。此人一生共获得三块牌匾:因建设之功而获“紫电青霜”之匾;因赈灾济贫而获“方平韬略”之匾;还因为兴学有方而获“士林硕望”之匾。观其一生,我们可以说,无论是哪一种缘由,张家这位才子的“未在功名路上进一步考取”,都让他的县城和他的乡村客观上受了益。一句“子孙虽愚,诗书不可不读”,可见他的良苦用心。将“办学培养读书人”看作实现人生价值的张步齐,为漈头村树立重教兴学之风,又添了浓重的一笔,也为漈头后代子孙的科举之路,做了一个良好的铺垫。


八家张姓的维北公,虽系商贩起家,但在发展经济的同时,也下定了打造“书香门第”的决心。他在家中延师设塾,让子孙入塾读书。后又有其子张禄树、其曾孙张大勋,分别建起“听雨楼”“兰言轩”和“瞰云楼”等书斋,分为“成人”“举业”“启蒙”三个班,颇为像样,由此入士入贡者多人。道光十七年(1837),八家张族因尊师重教、硕果累累,而获得知县徐煌所赠的“南轩硕望”之匾。


03


在一代又一代才情皆备的先人的不断努力下,漈头的读书之风蔚然成型,村学也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从最初的简易私塾,到有模有样的“南洋书斋”“听雨楼”“兰言轩”“瞰云楼”,再到渐趋成熟、颇具规模的“北山书院”和“慈音书院”,前赴后继,从未间断。其中以“北山书院”和“慈音寺”,最为著名。位于村北的北山寺,原是漈头下八景之一的“北寺晨钟”所在。清道光至咸丰年间,为了让村中更多学子有个学习的好环境,漈头村人在此办起了北山书院,聘请名师教导。后因火灾,于光绪中期又将书院搬到上村的慈音寺(漈头上六景之一的“佛寺云深”所在)。这两个书院的办学阶段,正是漈头科举人才辈出的鼎盛时期。学子因为有了好环境而学业大进,寺院,则因乡村在此完成培养人才的大业而成为名寺,被载入族谱和县志,被后人永久铭记。


漈头科举民居大门       邱仰左摄



在漈头科举大业的鼎盛时期,漈头涌现出一批又一批轰动县乡的才子,让人刮目相看。道光十二年(1832)和道光十八年(1838),漈头举人张正元与张方矩(原名张方车)先后中了进士。这在当时的屏南,恰似划破长空的闪电、掠过头顶的惊雷,让全县人狠狠地震惊、也狠狠地激动了好一阵子。光绪版的《屏南县志•学校志》隆重记载了此事:“开县之初,读书颇少,此一时也,张氏叔侄(即漈头张方矩与张正元)发甲之后,城乡远近弦诵之声,洋洋盈耳,可谓盛唉!国家举行新政,庠序气象又复幡然一新。”显然,张正元与张方矩的金榜题名,为全县学子树立了典范和榜样,让他们看到了“封侯事在,功名不信由天”的希望。所以,除了在家谱和县志的功名簿里,留下令人目眩的光芒之外,他们也成为全村、乃至全县学子们的楷模,促进了当时全县教育的发展。


漈头科举民居内厅


在漈头这片人才成长的沃壤上,一批又一批才俊在科举考试中脱颖而出,创下了流传至今的美谈。其中的进士张方矩与张正元,因是叔侄关系,于是便有了“叔侄两进士”之说;分别为岁贡和副贡的张永衢、张钦孟父子,因同朝为官,便有了“父子两琴堂”之说;而张永芳、张钦周、张钦涛父子,分别考取了拔贡、恩贡、岁贡,便又有了“父子三贡生”之说……没有一种说法是空穴来风,每一个故事都有具体的来历,关于漈头科举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据统计,仅明清两代,漈头的科举人士就达200多人。读了书的漈头子弟,或离开故土去外地做官,或留在家乡办学,教育子孙。那些走出故土的才子,年轻时宦游他乡,实现抱负;年老时“叶落归根”,回归故里,成为德高望重的乡先生。这些退官而居的才子,又与留守于当地的士子一起,成为教授乡里、培育子孙的中坚力量。如此生生不息的人才循环,造就了“养生谷为宝,继世书香流”的鼎盛文风;造就了“平川日丽佳木秀,仁里风高俊才多”的科举盛况;造就了“屏南‘四大书乡’之首”的盛誉;也造就了“屏南好漈头”的美名。而在村中的祠堂和老宅的门前或厅上,那些曾经光耀门楣的匾额与旗杆碣,至今还在无声地诉说着那些金榜题名的岁月……


04


或许是前人的鼓舞,又或许是家风的熏陶,在科举制度结束后的民国至今,漈头的子孙们,依然保持着努力好学的习惯。民国时期,从漈头走出的大中专学生有80多人。他们当中,有的参加孙中山、黄兴领导的辛亥革命组织同盟会;有的去黄埔军校学习;有的参加地下党;有的当教师;也有的在政府部门任职……他们在不同岗位上为国效力,实现平生抱负。如,先考入省立全闽高等学堂(现福州一中),后入南京国立东南大学攻读法律的张赞,就参加了同盟会。回到原籍后,他在家乡私塾讲学五年,创办丙等小学三年,后又到古田县当中学校长,到福州当教员,前后任教四十多年。张赞先生还花了三十多年时间,编纂了一部大型字典式的韵书《国音字典》,为后人留下一笔宝贵的遗产。


建国后,在一如既往的“尊师重教”风气下,漈头村又涌现一大批人才,据2008年统计的数据,其中有博士15名,研究生50名,大专以上学历的894名。他们当中,有的远渡重洋,在国外深造更精尖的科技;有的在国内科技领域,已崭露头角;有的留在家乡,为守护祖先留下的文化碎片而呼号奔走;还有的,在为家乡的教育默默奉献……


如今的读书人,和古代相比当然有明显的差异,无论在哪个方面都有更多选择,在价值观方面,与过去也有不同。唯一不变的是,作为真正的读书人,依然会有求取功名的壮志,会有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的理想,这是古今学子共同的心理。零八年至今,又过了十个年头,漈头新一代学子在各级院校谱写的新篇章,将在下一轮的族谱更新中被载入。魅力无穷的漈头古村,在千年绵延中所积淀的文化,深如大海,有挖不尽的宝藏、揭不完的秘密。而科举文化,始终是其中最耀眼一束的光芒,照亮古今。




旗杆碣




文 | 阿曼

图 | 张少忠  邱仰左  阿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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