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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国宝传连载┃(九)棠棣之华
2018-09-12 09:33:58 甘湖柳 来源:  责任编辑:  

说的是甘国宝堂兄、甘亨寿的第五子甘利珠。


甘利珠故居  


小梨洋甘氏八世支祖甘亨寿生有五男二女,光是这一双小儿小女,就有不少故事来。

甘利珠名报,字君玉,比甘国宝大十几岁,年方十六时即考中秀才,取得国子监太学生地位。国子监虽号称国家最高学府,但在科举时代,若想再进一步,仍须参加乡试,若不再考取功名,以国子监生身份入仕,则多被用做县丞,或教谕、训导等学官,秩低而俸薄,权轻而利小,因此,家境好的学员,学习积极性并不高,学校课业也就相对宽松懈怠。甘君玉在青年时代也想通过读书,参加科举考试,通过仕途谋取功名,由于家庭经济比较优渥,又是最小儿,父母兄姐宠爱有加,逐渐养成他任性洒脱、狂放不羁的个性来。加上那时教学方式之陈旧落后,教学内容之枯燥贫乏,使得学生主要的功课便是背书、写字、作文,“青春作赋,皓首穷经”,不问政治,只谈程朱,学术烦琐,无济于世,甘君玉对此颇有些不屑一顾。虽然眼前还有考取举人的任务,却一直不能坐下来专心读书,他常与文人们游山逛水,将村中几处奇特景观命名为“梨潭八景”,并各赋诗,传诵至今。有时帮忙家庭塾师教几天的书,客串一下为人师表的角色。


甘利珠故居  


在教学当中,他发现堂弟小国宝悟性好,记忆力很不错,于是尽心尽力地教他一些识字工夫,一字一句地教他读《三字经》、《千字文》等启蒙书,并把自己的一些为人所得和治学经验传授给他。他在家里的中堂门额上写有一副对联:“有工夫读书,就是造化;以学术济世,方见文章。”又经常告诫兄弟子侄们,要“行无愧事,读有用书”。这些对小小的甘国宝都有深远的影响。

山里人出门,将茶叶、笋干、红粬、碱草等山货沿着茶盐古道挑至海边,又将海边人家的食盐、鱼类等挑回家,是谓“担回头”。走在这茶盐古道上的“担回头客”,长年跋涉在山路上,晓行夜伏,餐风露宿,来回于山里与码头之间,挑出茶叶的清香,挑回海的腥味。为防盗匪,挑客们大都成群结伴而行。行进中为了方便给对面来人让路,整个编队的扁担要统一搭在同一边的肩上,为防前后担子相碰撞,他们的步调还要一致。领头“嘿哟嘿哟”地唱,后面的队伍也齐声应和。屏南有句老话“赶鲜黄瓜”,即指宁德三都的大黄瓜鱼在傍晚打出后,立刻由挑夫星夜挑回山区。为图新鲜,挑夫们一路不停,昼夜不歇,惟在路边亭上、廊桥上打个尖,吃点东西喝口水,争分夺秒地往回赶。

一次,有个担回头的长工顺手从海边捡了几粒光滑圆润的鹅卵石,回家后拿出来逗小东家玩,不想甘君玉喜欢上了这些色彩斑斓的小石子,每次长工们担回头,都要央他们多带一些细长的海边石子回来。浪费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只弄回这些没用的石子,大人们也只是笑骂这是“败家子”行径,并不多加干涉。这样,日积月累,长工们带回来的细长石子积得多了,垒起一座小山,后来在修建村道村巷时,在上楼通往下楼的平台上搭起凉亭,这亭中地面上就是用这批鹅卵石竖着铆钉,砌成一个巨大的五子棋棋盘,供乘凉的人们游戏取乐。


八卦亭里的五彩龟  


而这棋盘的中央,镶嵌成一只龟的形状。龟向西方,享食庚酉帝旺之水。这凉亭往下十三级台阶才到甘国宝家,是上楼下楼之间的分界线,上楼的人调侃说:我们上游吃好儿的,吃剩的才给下游呢!下楼的人不甘示弱,回说:上站讨食,下站得肥。

……

又说甘亨寿小女儿、甘君玉小娃秀姑,配甘棠村清河张氏张巢官,这里也有一个故事。


巷弄  


俗话说:靴头配靴头,草鞋鼻拴着草鞋头,那张巢官为人温厚,遇事勇为,居为里长,在当地也是颇有名气。小梨洋甘氏嫁女,打造了丰厚的嫁妆,可谓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将秀姑送至张宅。却说那一夜,洞房停烛私语时,耳鬓斯磨间,新娘子忍不住问夫君:“你家用那么轻薄的彩礼娶我,真的让人自觉掉价呀!”

《清河张氏甘棠支谱》里,原话是这么说的:妣云“君以薄礼娶我,真令人减价也。”

张巢官惊问是怎么回事。他家可是按时下最高聘礼送了五两黄金啊,怎么能算是薄礼呀?

秀姑说:“可是我家只收到三两多的黄金,哪有什么五两黄金?”

……对来对去,才发现是媒人从中私吞了一两多!张巢官激动起来,梗着声音说道:“既然这样,待我明早起来,找媒人追查清楚,还你尊贵身份,怎么样?”

甘秀姑却软下心来,说:“算了罢,咱们两家都是厚道人,不要为了一点钱米的事情,一过门就吵闹不休,弄个明白就好了。再说,媒人再贪心,毕竟也玉成了咱两家人的好事啊!……”

张巢官连说也好,夫人如此贤惠,今后我会把你当作最值钱的宝来看待的……

……恰巧这时媒人正趴在房外听窗户根,真相被揭穿,一时大窘,后又闻得这新婚夫妇还想留住她的老脸皮,决定不说破此事,不由得万分感动,喃喃向天祝祷:“愿苍天保佑他们夫妻和谐、子孙昌盛!”


老宅  


……

这年处暑时节,甘君玉和几名同窗远上省城,参加三年一考的乡试。他们过古田县城,出了水口,沿着闽江顺水而下。不几日就到了省城福州,先在亲戚家住下温习功课,只等八月秋闱到来参加考试。

甘君玉一行进得城来,只见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来自各州县的生员都云集于此,街上穿长衫的比往常多出了好几倍。秋闱这一天,生员们带着笔墨砚和衣被,按号名点名入贡院,八月初九为第一场考试,十二日为第二场,十五日考第三场。三场考试完毕,只等着放榜。放榜那日,大家激动地相约去看榜,只见有人榜上题名,有人名落孙山,甘君玉也在落榜之列。正无精打采间,却听得有个漳浦秀才蓝鼎元,应童子试时曾名列第一,几次乡试却屡屡不中,现下已经是第六次乡试落选了!心想这该是什么样的人物,能经得起这么多次的挫折?

打听之下,却原来此人志向不凡,平时读书也是不屑于专攻制艺,17岁时,已从厦门泛舟出海,南至南澳,北至舟山,考察了福建、浙江沿海岛屿、港湾等形势。心下暗想,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倒是喜欢拜访一下此等人物。

这一年是康熙四十六年(1707年),福建巡抚张伯行在福州设立鳌峰书院,延召九府一州学行兼优的生员,收集整理先儒著作,蓝鼎元与甘君玉也应召参加,彼此共事了一年,这一年中,他们朝夕相处,形同兄弟,互相勉励要努力攻读,争取下一期高中举人。山长张伯行也赏识他们的才具,特称道蓝鼎元是“经世之良才,吾道之羽翼”。一年后,蓝鼎元因思念祖父母和寡母,辞职回家。张伯行再三下书征召,都被婉言辞谢。

下一届的秋闱未至,他们的心已成行,早早约好了福州城相见,一同游学,甚至北上定海,拜见蓝鼎元的堂叔公蓝理。

蓝理是统一台湾的施琅将军麾下名将、先锋,战功显赫,统一台湾攻打澎湖一役,他任先锋亲率水师鏖战,被炮弹击中,肠流腹外,命人将肠纳入腹中,裹创力战,继续指挥,直至胜利。人称“破肚将军”,康熙帝亲书“所向无敌”、“勇壮简易”嘉勉,授予“神木副将”封号,《清史稿•蓝理》为其列传。他平定藩乱、收复台湾、治理定海、重修普陀,这样一位老英雄,平日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如今能够亲见,是何等的荣耀?

蓝理将军闻得甘君玉系古田学子,连赞“汝玉田之子,朱子过化存神之地,当出更多人才!”得知甘君玉的叔祖母、也就是甘国宝的祖母也姓蓝,不免更加感觉亲切,虽然宗族脉络一时还未理清;又听得甘君玉父母年岁已高,虽说其生母张氏尚年轻,可是嫡母黄夫人年底就要办七十大寿了。蓝理将军欣然提笔,用绢纱布写下一篇祝寿文相赠:

“向读古贤母传记,大约身兼父道,历试诸艰,而后玉子于成,啧啧人口,况形之颂章,介觞祝嘏。自有其本末源流,灼人耳目,而非凡妇之遗徽。概可为设帨昌言也。孺人秀钟巨阙,克配用翁,垂五十余年,皤然白发,其子女婚娶,戚族敦和几何,委挚而周详。今孺人年过七十,百务告成,佳儿佳妇,棠棣联欢,不必金高北斗而乐过素封,不必位居官长而荣维我贵。今取孺人之本末源流而一考之,孺人固自有难老者。新春晋觞,亲朋子侄,其以予言为进。”下钤两枚方形朱印:蓝理、义山氏(蓝理表字义甫,号义山)。



这一年是康熙49年,岁次庚寅(1710年),甘国宝才刚三虚岁。一个山村的顽童,成长为一名虎贲将军,宦海无涯,谁为舟楫?堂兄甘君玉,就是第一个引渡人物。多少年以后,恩师赵国麟询问甘国宝的家世,见他谈起自己从小受堂兄的启蒙提携时的情真意切,很受感动,于是亲书“文魁”二字,赠送甘君玉,表示对他重视手足情义的赏识。




图文 | 甘湖柳

编辑 | 郑陈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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