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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读博物馆里的稻粮印记
2017-01-09 15:07:48 郑玉晶 来源:  责任编辑:小路路  

作者:郑玉晶


屏南耕读文化博物馆大门

走进漈头耕读博物馆这老式的古民居,辨不清朝晖夕阴的昏暗里,时光也变得古旧了。在这样的古旧里,我时常会沉浸在某个物件带给我的回忆。这些回忆,会因了某件物品而突然清晰起来,就像一盏灯,一下冲破黑暗,瞬间明亮起来。不知觉间,我会久久地停留在某些物品前,像禅者入定一般。

这些物品,有许多是我从未见过的,有许多又曾经在我的生活中扮演过重要、或不重要的角色。当把它们归类排列的时候,你会惊叹,鸡零狗碎的村居生活里,居然有如此庞杂的生存之道。


稻谷印模

在其中一座民居后院的土墙上,挂满了木制稻印粿模,听说有两百多个。那些稻印,各种形状,各种材质,看得出来,有的粗糙,是主人用板头随意凿成的,有的精致,是请细木匠精心雕刻成的,但它们无一例外都代表着身份的独一无二,就像给稻谷颁发的身份证。

每一个留存下来的物件,身上或多或少都刻着属于它那个时代的印记。只是有的肉眼看不到,需要借助科技仪器来检测,有的需要这个行业的专家来鉴定。这些稻印,把时代的印记用字的形式刻画在自己在的身上,让人一目即可了然,像农耕时代留存下来的一本可翻可读的书。

现代科技,连地上一只蚂蚁爬动的轨迹,都可以用数据分析得毫厘不爽。在很多未曾亲历饥寒的人看来,这些木头,和龙山出土的古玉相比,仅只是物理意义的年代数字和价格高低的区别了。

像我这样的年纪,穷极记忆,怎么也搜寻不到它们的影像呢?我打电话给大哥,想寻得一个回忆的支点,大哥说,有呀,那时候每个生产队的粮食都放在大队仓库里,为了防止混淆和偷盗,我们生产队就有一个,刻的是“六”字。他一说“六”我就明白,我们是属于大队的第六生产队的。这是一个体制的界定,但久而久之,生产队的人也建立了一种族缘样的关系,直到今天,老家的婚丧嫁娶,生产队的人和亲戚一样,是必请的。现在,每回到村里,我都能见到阿亨哥,他是一个种田好把式,又不惜他一身好气力,公正平和,理所当然地被推选为生产队长。他已经和老村一样,背驼下来了,脚步也蹒跚了,不再是几十年前那个挑着两三百斤稻谷健步如飞的阿亨哥了。不变的是,每次一见面,他还是把我看成那个老在田埂上摔跟斗的小丫头,嘘寒问暖,那份时代圈就的关系被时光浸染成了了浓浓的友情亲情。

有一些粮印年代更为久远,直接刻着主人的姓名或字号。大概它们,就是属于乡村里有着前厅后院、泥塑彩绘的墙头、垂花斗拱的厅堂、雕刻精美的窗门那些古宅院的人了。不知他们是曾有过“美仆多少个”,但毫无疑问的,他们是积累了“良田三千顷”,要不,是用不上粮印这样的代表粮食富足的东西了。在乡村里,这样的大户人家,总有那么些个传奇留给后人评说,在我的乡村也不例外。也许有一天,某一个被历史的信风吹到遥远的他乡落地生根的人,会很突然的在这面墙上,看到族谱中已然熟识的脸孔,家族的沧海桑田,在前尘往事中悲欣交集。

这些古宅老院,是留给后人解读研究中国传统乡村文化的活教材,是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人们的一个原初的精神家园,我以为它们会湮没于城市化的浪潮之中,但在至上而下的对传统村落的保护呼声中,它们或许有望得以延长它们的生命。

我问大哥,为什么我家没有粮印?大哥大笑,承包到户之前,连饭都吃不饱,还有这家什?至于粿模,我家倒有一个,和这里的很多粿模相似,是橄榄型的。现在还在我家的老房子里,老母知道我喜欢,说要送给我,因为它也几乎派不上用场了。这个粿模,年龄似乎还比我小七八岁,是为了娶大嫂专门请人做的,不知道是什么木头,累年被米粿的碱水滋养着,油黄油黄的,像上好的田黄。有一面忘记刻的是什么,有一面阴刻着并蒂的石榴,当然是希望我大哥多子多福了。

农耕时代,米粿作为向天神地鬼致意的一种重要信物,它的形状、样式都绝不能含糊。在耕读博物馆的这面墙上,“和合二仙”、“喜上梅梢”、“龟鹤延年”……每一个都饱含着这一方百姓对于平安幸福生活的祈盼和祝福。


农耕体验活动--做米粿

现在,一年四季,传统的中国节、舶来的洋人节、兴之所至,一年都可以是节。那时,诸多的节庆都在冬闲的日子。冬天来了,埋头于土地一年的人们终于闲下来了些。节多起来了,年也快要到了。乡村的街道,唢呐的声音响起来了,这家在娶媳妇,那家在嫁女儿。殷实的人家,倾举家之力的新屋落成了。在这样的日子里,厅堂边的那口石臼,清洗得不再有一粒米糠灰尘,家里的兄弟、帮工的亲友,用他们种地、砍柴的身板,轻松地举落着一把木槌。这时的大人,一改往日被生存压弯变形的宽容慈爱,任由小孩围着石臼嬉闹追打着,那“呯、呯……”的舂声,是乡村孩童听到的最美的乐音。等到帮工的婶嫂们,用各种粿印把祭拜过天地、神鬼、祖宗,准备待客的各式粿品作成之后,那些像从母体上掉落下来的脐带一样的粿头,在“吃臼头粿啰!吃臼头粿啰!”的欢呼声中,被围着石臼等待已久的孩童们争抢一空。

在耕读体验馆里,我吃过许多次的臼头粿。一个不知老家在何方的圆形石臼,偶然间,命运的浪潮把它推到这个篱笆墙内的场馆里,和许多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客人,就这样,不期然相遇了。当热气腾腾的粳米饭端上来的时候,是想找一份怀想的满足,还是满足一份好奇,一双双手争相举起那把不轻的木槌,不均匀的“呯、呯……”此起彼落,时断时续,大家互相调侃着彼此动作的可笑笨拙,像在表演一出很热闹的喜剧。这样的场景气氛,客人总是兴致盎然。我担心他们的槌子会落到那个埋头给木槌蘸水、为米粿翻身,我们称之为“顾粿”的老人头上,我又担心那渐渐抱团成形的糍粿会被他们带出石臼,落到地上。这样的情景似乎还真出现过一次,那是我在一个南中国的多民族聚居的村落景区里,当一臼的糍粑“扑”一声掉落地上的瞬间,大家惊呼而雀跃,这做为体验性旅游过程的一个花絮,为那次游玩增添了难忘的笑资。

 “吃臼头粿啰!吃臼头粿啰,吃饱管够!”耕读博物馆里,再次响起了馆主热情的招呼声。我们捧过一团热气腾腾的臼头粿,谈笑风生吃着,像在演绎着一个老去的 “事稼穑,丰五谷,养家糊口,以立性命”的故事。这故事平淡、温暖,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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