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素心
    这是一座很小很小的小县城，准确的说他更像是一个偏僻的小镇子。从我出生至今，我的脚步从未离开过这里，我与这座小小的城不离不弃长相守了整整四十多年的光阴，流年的时光里处处流淌着我生活过的气息，处处留着我走过的足迹，当年轮跟着岁月一起悄无声息的走着、走着，就这样一直往前地走着走着，当我开始想捉住岁月的那瞬间，岁月却无情的从我的身边悄然流逝，所以我想趁着脑子还活跃的时候，写写与我朝夕相处的这座小小的小山城，记忆中尽管是些零散的小片断、小碎片，但我还是想写写、写写。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小县城街道边的梧桐树少了很多，起先是一两棵的减少，后来是一大排的少，最后就只剩下可数的清，孤零零的一棵、两棵伫立在这车声与人声嘈杂的街道两旁，那些树已落光了枝上的叶、褪去了鲜嫩的皮，一阵冷风吹过，枯枝残叶随风飘起。住在小城的我们每天从这里匆匆而过，我们的目光总是停留在那些高高耸起的高楼大厦，我们关心的是哪里又盖起了新楼，哪里又有了新的商场……那些梧桐树是被我们遗忘的。
    十多年前，这个小小的小县城没有现在这么多的车，这么多的高楼大厦，那时街道的路没有现在的平坦、宽阔，那些低矮、破旧的土砖房杂乱无序的落在这条街道的两旁，这是这个小县城里唯一的一条街道，那时没有超市、商场，街上只有一些很小的杂货店。有一个算是比较大的店，叫百货商店，我想“百货”的含义应该是很多的商品吧，但和现在的商场、超市比起来，那时的“百货”真的少，一个长长的玻璃柜台上摆着花花绿绿一捆又一捆的布匹，玻璃柜里摆放着老人、小孩子的鞋帽、一些女人用的化妆品和一些生活用品。在这条并不宽阔的街道两旁，一棵棵高大挺拔的梧桐树就静静的扎根于此，这是这座小山城里一道永远美丽的风景线。初春的早晨，还透着朦胧的雾气，那些高大的枝干上已冒出星星点点的新绿，那树上有鸟儿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叫的欢，那树下有叮叮当当自行车的声音，有车的喇叭声，有孩子们欢快的脚步声，那街头小商贩一声高又一声低的叫卖声开始拉开了山城一天的序幕，我喜欢在梧桐树下静静的走着、走着，我喜欢看那些新绿的叶子在阳光里发出耀眼的光芒，看着它，满心欣喜。
    我想梧桐树最美、最辉煌的时刻应该属于夏季。到了夏天，那些点点的新绿已长成了一片一片巴掌形的大叶子，那些叶子重重叠叠、叠叠重重、一片连着一片、经过了一个春漫长的酝酿，这时的树已是枝繁叶茂，那枝枝蔓蔓互相缠绕、又相互伸出长长的枝干彼此相连，那长长的枝条就直接把这条街道围成了一个圆拱形，像一条伸向远方而望不到边际的树洞，我们每天就在那绿树下欢快的穿梭，那是一条用绿色铺成的道路，那时的天空特别蓝，是那种不带一丝杂碎、纯净的湛蓝。我喜欢在这条绿色的道路上行走，那条长长的、嫩绿色的道路，总是带给我无尽的欢愉与暇想。
    这条长长的路伴着我走过了人生的风风雨雨，当我脚下的这条路越走越宽敞，当我身边的这条街越来越繁华，当那些美丽的梧桐树渐渐消失时，这时的我已进入不惑之年，这时的我开始爱怀旧，总想留住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去留？ 
 

    如果说梧桐树只是这座小城里一道美丽的风景线，那么这些狭小而幽长的巷就一定是他的灵魂。当你走进这座小城时，当你迈着缓慢的脚步悠闲的穿梭于这座城时，你就会奇怪的发现，这座小小的城有一条又一条数不清，有一条又一条走不完的狭窄而幽长的巷子，你惊讶于自己能轻松的踏进去，又惊喜于自己能轻松的走出来。那巷可四通八达，你就那样来来回回的走，最终又是绕回大街上，所以就有人来过小县城，说这个地方真的太小了。是的，这个地方真的太小了，那些古厝、土砖房、钢筋房就那样高高低低的散落于这一条条狭窄的巷子里，屋连着巷、巷连着屋，而无数条小小的巷又撑起了这座小小的城。
    那条细长的巷是我去上班的必经之路，我每天都踩着那些细碎的河卵石走，我知道那条长长的巷子里有篱笆围成的小菜园，有绿的发亮、淌着水珠子的四季蔬菜，小菜园的四周缠绕着粉红色的月季花，一棵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桂花树就静静的伫立于这块并不肥沃的土地里，引的成群的蜂儿在这里嗡嗡的忙活。那条长长的巷子里有一排排低矮、破旧的土砖房，那些狭窄又潮湿的房子里住着一群从异地来这里打工的农民工。我每天从这里走过，就能闻到炒菜的油香味，就能听到屋子里女人、孩子、男人嬉笑打骂的吵闹声。在暖黄色的阳光里，在那条长长的巷子口，就能看到那位丰腴的女人正敞开她雪白的乳房，正专注的低着头给孩子喂奶，那怀中的婴儿甜蜜的依偎在母亲的怀里，那一阵阵富有节奏的喝奶声总让我想起年迈的老母亲，心总是涌动着一股温暖。
    暖黄色的光把把墙根里那些人儿、猫儿、狗儿、花儿、树儿的身影拉的奇形怪状、拉的老长老长……我喜欢闻菜的油香味，喜欢听那些嬉笑打骂的吵闹声，我想如果我是一位诗人，那么这里一定是我创作的灵感与源泉。
 

小小的小县城远远跟不上那些开放、发达的大城市，所以这座小小的城，他的节奏自然是缓慢的，他的脚步自然是缓慢的，我就在这缓慢的节奏中像一只蜗牛缓慢得生活着。每天的清晨，当我还在呓语朦胧的睡梦中，隐隐约约那熟悉的“油条、馒头、肉包”、“肉包、馒头、油条”……那街头早点的叫卖声总是由远及近一次又一次穿透我的耳膜,一次又一次敲响我的心坎，这时总会吵醒我甜蜜的美梦。我习惯伴着“油条、馒头”披衣起床，习惯性得推开窗，正是初春，那些鸟儿就停在花枝上叫得欢，我一抬头，那满眼的翠绿便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味道。小城虽小，但小城的山多，那连绵起伏的青山如一道天然的绿色屏障围着这座小小的城，整座城沉浸于绿色中。我习惯在这样清新的清晨里，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我喜欢步行，在这样清新而安静的清晨里哼着歌儿行走，我没有理由不唱歌，这样一条宽阔笔直的公路上没有车挤车、人赶人，没有拥挤的车辆、没有喧闹的人群、没有刺耳的喇叭声，你不必为等车等的心烦，你不必为挤车挤的疲惫不堪，你可以随心所欲放开你的步伐，在这样缓慢的时光里，看一朵小花在你的眼前尽情得绽放，听风吹起那些落叶的沙沙声，看四季在你的心中来来又去去，在行走中那些快乐悄悄得在心底潜滋暗长。
    小城小，一座小小的城只一条中心街，学校、商场、菜市场全都聚集在这里，你上个街就像是去趟自家的菜园，只一伙儿的功夫，就能买到你所需要的生活用品。小城是宁静的，一天中只有学校放学的铃声响起时，家长们匆忙的脚步声、孩子们欢快的谈笑声，那些车辆的喇叭声暂且打破了这样的宁静，这时的小城渐渐显得活泼生动起来。更多的时候，只有那辆喷着蓝色油漆的洒水车一路叮咚、叮咚，只有街头巷尾那小商贩一阵阵熟悉的叫卖声在这座小小的城里上空来回飘荡着。小小的城一到夜里十二点，整座城就进入了睡眠状态，一片寂静，那些灯红酒绿、喧闹、喧哗不属于这座小小的城。我就与这座宁静的小城朝夕相处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就像是一个人与另一个人共同生活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久了，就习惯了他的一切，久了，就染上了他的气息。所以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我总是格格不入，我怕电梯，怕空调，怕坐车，怕人挤人，车挤车，多少次在异乡的梦中醒来，我的耳边总是萦绕着那些熟悉的叫卖声，故乡熟悉的一切一切总是缠绕于心间，这样的夜晚总是睡得不踏实，所以每次都归心似箭，只能匆匆得离开他乡，像一个逃离母亲怀抱的孩子，又匆忙回到母亲温暖的怀抱。小小的城，就是我最踏实、最温暖的怀抱。
    我喜欢在这样安静的夜里打开我的电脑，让那些如水般的乐曲缓缓流淌在这样寂寞的深夜里，这样的夜是最适合听音乐的。我喜欢在这样宁静的夜里，伴着那些柔美的乐曲噼叭、噼叭不停敲打着电脑的键盘，让那些文字陪伴着这样孤独的夜晚。我喜欢在这样宁静的夜里点燃一盏温暖的灯，让暖暖的灯光照亮我的枕边书，在这样寂静的夜里，伴着书香酣然入梦，我喜欢这样的缓慢，缓慢。
    也许你来过这座小小的城，也许这里也曾留着你走过的足迹，也许你还嘲笑他的偏僻、他的落后，鄙视他的粗俗，但这些又与我何干？这是我的故乡，生于我、养育我的故乡，一座小小的城连着我整个生命的地方。
    作者简介 ：素心（女）、原名黄仙丽，1973年出生于福建省屏南县双溪镇，为福建省宁德市作家协会会员，有作品零散见于《闽东日报》、《宁德文艺》、《宁德晚报》、《福建公路》、《金三角》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