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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鸡落洋下七房
2016-04-20 09:31:03 陈曼远 来源:本站原创  责任编辑:小虾米  

□ 陈曼远

 一

 

据说下七房村一家建屋之时,在宅基地里挖出若干石头蛋,光洁圆润,像是一窝刚下的凤凰蛋,时人又称为金鸡蛋,“金鸡落洋”一词就此传开。都说此屋风水好,多出读书人,所以,外人提及这个村子时,也就顺口一并说成“金鸡落洋下七房”了。


     下七房,是隶属屏南双溪镇的一座村子,离镇13公里。早闻双溪有上七房又有下七房,去了才知道,它们不但距离近,而且祖上还是一家亲。相传在很久以前,后园村人陈氏,去县城双溪 (屏南旧县治)回来,途径水竹洋,见一孩童在路边哭泣。问过后才知道,这个12岁的孩子姓陆,水竹洋人,父母双亡,于是将其带回,收养在身边,待长大后再让其自立。谁料这孩子不但聪明伶俐,而且手脚勤快,越来越惹人喜爱。若干年后,恰好陈家有女初长成,于是,将其招为婿。这段天赐的陈陆姻缘,自此缔造了上七房陆家,如今该村已是陆、张、彭等多姓并存的大村落。而陈家后来所迁之地,便成为下七房。“都是我们自家人”,两村如出一辙的一句话,骤然拉近了他们间的距离。因为村名而道出的这段陈年旧事,也成为两村世代友好的见证。

 

 

下七房村以陈姓为主,他们的先祖从河南入闽,辗转福州、古田、双溪,最终落户于如今这片土地。村庄肇基之始,村民就虔诚信仰着神灵。村前有齐天大圣的庙宇,水尾廊桥上有五显大帝的神像。村中的祠堂里,供奉着陈靖姑和虎马将军。相传,虎马将军是保护妇女生育平安的神灵,也有写作“护产将军”,或“驸马将军”。古田是陈靖姑信俗的发源地,在辗转迁移过程中流寓过古田的陈家,把作为陈靖姑文化一部分的虎马将军信俗,也带到下七房,并在每年正月二十七,为其举行隆重的宝诞庆典活动。每年这一天,都是村里最热闹最隆重的日子。平时常年在外打拼的下七房人,这一天纷纷从各地赶回来,邻村甚至周边邻县的信徒也来此观看和朝拜。一时人声鼎沸,夜里的社戏结束后,更是爆竹声声如雷震天。我和几个朋友,也恰好从头到尾目睹了这一盛况。

在百姓心中具有如此魅力的神灵背后,一定有一段同样吸引人的相关传奇吧?的确如此,相传虎将军名周虎,马将军叫马孔,都是福建人。两人转生三世,都因其妻生育而亡、尔后拔剑自刎随之而去,得道归神后,便专门庇佑妇女生育平安。民间还传说,他们二人原为官府押送税银之人,一次护送税银到福州府途径古田时,见当地百姓因灾荒颗粒无收,既无钱纳税也无粮糊口,遂将护送的银两全部分给百姓,然后,自刎谢罪。据说后来,古田百姓感念其恩,为其塑像,并建造七座庙宇供奉,香火一直兴旺至今。

两种传说似乎都很在理,前者诠释了为什么他们是护产之神,后者讲明他们在百姓心中有如此地位的缘由。所以,我情愿相信两个故事都是真的,相信这两位神灵的形象,原本就如此高大完美。也相信,他们真的能护佑虔诚叩拜的信徒,安康幸福。


村前的草丛里,有曾经的古道,可通往寿山前乾,再经霍童可抵达宁德。未被荒草淹没的青石板路上,几百年来被行人的鞋底磨出的溜光圆润,依然如昨。而那些石阶上留下一个个溜圆的孔,是挑夫门长年累月楮杖起落刻下的印痕。下七房有几百年的村史,但村里除了这条古道与祠堂,能见证其村庄历史的古民居已不复存在,唯有在村中老人娓娓述说的故事与回忆里,才能隐约触摸它们模糊的温度。既如此,我便不再去苛求它厚重的历史与文化底蕴。且看它温馨的田园景象,与小家碧玉般的轻灵,如何也能捕获我的垂青。

一片又一片竹林,矗立于村边,随便走入哪家的林子,都是绿色的世界。“金衣白玉,蔬中一绝”,每年一二月份,正是吃冬笋的好时节。只是在这竹的海洋里,要找到尚未出土的笋儿,又谈何容易?尽管林子被勤劳的主人打理得齐齐整整、杂草全无,对我而言,却依然是除了竹子还是竹子,找不到半个笋的影子。而林子的主人,似乎单凭味道,都知道竹笋躲在哪。任你怎样羡慕又气恼地在林中走来走去,也学不到农家人看来再寻常不过的这一招本领,由不得你不服。

竹林与村庄之间,是广阔的田地。离村近,且地势平坦,耕种与收获都相对便利。“如今的水稻品种好,况且同样的耕地,种菜利倍于种谷。所以只留三分之一的地用于种稻就够吃了,其余都用于种菜”。这便是庄稼人在对土地的安排与驾驭上,心如明镜的一杆秤。第二次来到此村时,清明已过,路边和村中的田地里种下的各种蔬菜,已开始葱绿。假以时日,你若再来,地里的花菜会长出洁白的花球,肥肥的茄子会躲在绿色的植株之间,悄悄地闪着紫色的亮光,齐刷刷的竹豆签上会挂满长长的面豆,那些架子上的苦瓜、丝瓜或葫芦,会让你羡慕得两眼发直。而山坡上刚长出嫩叶的锥栗树,到时也许就结满浑身是刺,让你又爱又怕的栗子了。

沿着村庄面向的小河行走,一直走到水尾,你会看到一座廊桥,桥上神龛前的香炉里,有燃着的香火正余烟缭绕。桥下的小溪兀自流淌,桥边有高大的树木遮出浓浓的绿荫。站在绿荫下,可见远处的村庄和近在咫尺的田野,以及山坡上尚未开尽的桃花。谁比我早先一步,看到这暮春时节的景致?若干年前,就忍不住在水尾廊桥的桥屋上题下秦观的一首美词《行香子》: 

树绕村庄,水满陂塘。倚东风、豪兴徜徉。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

远远围墙,隐隐茅堂。飏青旗、流水桥旁。偶然乘兴、步过东冈。正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

 

 

看起来只有几十年历史的众多土木结构房屋,在村中成排而建,房屋的前后各有大门和弧形小门通向两边的路巷。随便一个小门,都可以让你不知不觉闯入某一家的厨房和厅堂,而后又进入另一条巷子。用古朴深幽,来形容下七房的村中弄巷,显然是不恰当的。但它会有另一番模样将你融入其中,比如,可能有半眯着眼在晒太阳的老伯,让你不忍心打扰,而轻悄悄地走过。也有可能是系着围裙忙活的大娘,跨出门时,与碰巧路过的你慈祥一笑。或者,只是斜靠在墙角的一排竹匾里晒着的红辣椒,使你突然眼前一亮……

下七房每天有两班车,可路过双溪镇也通往县城。村里有三个店铺,可以买到日常生活用品。另外,村庄地势平坦,田园广阔。这样的村子,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可以说是一个怡居的家园。但村里的老支书告诉我,村里的小学拆点并校后,许多人不得不放弃家园,到县城租房子陪孩子读书。在城里找到的活,收入都不高,却也只能在周末、寒暑假或一些特别的日子,才带着孩子回来,孩子们一回来,村里也才会热闹起来。现有七百多人的村子,平时只有百来个人在驻守。

 从这个头发斑白,心中藏有万千村庄故事的老人的言语里,我听出了一种隐约的遗憾与无奈,却不知如何去安慰。他的话,让我一下子想起“城漂族”这个词,我们通常把它用来形容在城市里打拼的大学生。但是,一个小小的村庄,也的的确确在无力抵抗的大形势之下,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因为我的到来,而被重新挑起的话题,让我原本在一片撩人的田园风光里陶醉的心,也骤然生出一些遗憾,甚至愧疚。仿佛是我,让这些背井离乡、有家难回的人,造成无法慰藉的无奈与忧伤。这种忧伤,就是他们对外人谈起这片美好家园时,难以掩饰的眷恋与不忍割舍吗?或者,也就是人们话说的乡愁?

 

2016/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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