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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刘墩
2015-12-18 09:30:56 屏南•苏云 来源:  责任编辑:掌握知识发展智力  

趁着周末,我们一行数人,结伴去看柏源。也许是入选了“中国传统村落”的原因吧,这个原本清冷的乡村近来有了起色,前来观光的外人明显多了,尤其是节假日,就如我们这一伙。不过,与别人的慕名而来不同,在很早以前,我就知道这个村子了,之所以如此印象深刻,说起来有点荒唐,它竞来源于一句笑话: 柏源火烧厝,刘墩没干过。

因此,对我而言,此行的目的,与其说是看柏源,不如说是找刘墩。这片土地上曾经的主角,尽管它早已逝去,就是在五万分之一的地图上,也只留下了一个点,但我还是想双脚踏上这块土地,在那些残砖断瓦中,找出一些历史的印迹来。

前来迎接的老苏,是当地的村干。在他带领下,我们穿过一条条曲折的小巷,走进一座座古老而又破败的老厝……老苏看上去五十多岁,脸上爬满皱纹,但人却不健谈,一路上偶尔的介绍,也大都不在点上,对于这个导游的角色,他显然并不很熟练。因此,更多的时候,他只一个人站在那,看着我们说,看着我们笑、看着我们疯狂地拍照。

不过这也好,率性而行,各得其所。我不是一个上镜之人,对于拍照也没特别的爱好。因此,大部分时间里,我都孤身一人。孤身没什么不好,只有彻底静下来,你才能用心去听、去看、去触摸,触摸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心静之间,你会发现,这些看似普通的石巷、老厝和土墙,也自有其独特之处。比如散落在巷角的旗杆石,上沿都被雕成莲花瓣状,优美而不失端庄;那高高上翘的马头墙,大多用青瓦包着,灵动中透着沧桑;还有那大门边的青石当,打磨得光滑圆润,可为什么偏偏要嵌进石墙里,难道“门不当,户不对?”

凡此问题,老苏大都不能回答。但那街头巷尾的大爷和大娘,却毫无禁忌,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下道出了不少故事。比如这里的几座老厝,为什么不是完整的方形——如它们的左下栏或右下栏什么的,都被人为地切了一角,使得原本方方正正的房子,变成了一个不规则的五边形。这种有违传统的格局,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我们原以为这是匠心独具,没想到却是无奈之举。据说建房时邻里有隙,互不相让,征不来地,只好折就。没想到这区区几平米之地,竞埋藏着不少历史的恩怨,这其中,有羡慕、有嫉妒、甚至还有恨。你甚至可以想象,看到围墙就此折角,一定有人长叹,有人欢笑,笑声中充满破坏后的快感。难怪另一座精美气派的大厝,明明房前有空间,可大门偏偏开在边角,不用问,原因与此类似吧。

与此类似的,还有那曾经的刘墩吗?遗憾的是,由于时间紧迫,参观刘墩的计划被取消了,与之毗邻的乌石,也因此错过。站在老厝二楼,顺着老苏指引的方向,目光穿过高耸的马头墙,再越过河边摇摆的树梢,就能到达对面的山坡。山坡上上绿下黄,绿的是竹林,黄的是稻田。在那绿黄交界处,据说就是刘墩与乌石所在了。

听老人说,在柏源诞生前,刘墩就已存在了。至于刘墩怎么来,居民是否姓刘,后来又都去了哪——这些都已无从考证了,总之可以确定的是——先有刘墩,后有柏源,当然,这中间也有个过渡,那就是乌石下。据记载,柏源的建立者,也就是苏氏的先人刚到此地时,就曾定居于刘墩附近的山坡上,因村后有块乌黑的巨石,因石生名,此村就叫乌石下。

苏氏的到来,打破了原有的平衡,引起了刘墩人的不满,从此后,两边纷争不断。据说,就连苏氏选中的一块墓地,也连夜被对方抢葬了。这可是奇耻大辱,但对方人多势众,个个身强力壮,这辱当时只得咽下,虽已咽下,但仇不能不报——明里不行我暗地来。很快,他们就找到了办法,那就是在山坡下修路,路修得弯弯曲曲的象条蛇,再铺上石子,阳光下鳞光闪闪,那简直就是条蛇了。蛇口之下,岂有祥瑞?刘墩的衰败正所难免,那怕你占了好风水,那也无济于事!而苏氏自己,早谋好了退路,找了个漂亮的理由,迁到对岸居住了。

迁居的理由听起来很有道理。传说是他们家丢了一只母鸭,怎么找也找不到,没想到几个月后,居然在河对岸发现了,而且还带着一群小鸭。连鸭都知道那边风水好,难道人还不如它吗?!于是苏氏搬了过去。其中发现鸭子的地方就是现在的祠堂。这种受启于动物而择居的传说其实并不新鲜,甚至被写到文学作品里,比如《白鹿原》。但我却不尽相信,苏氏的搬迁,一半出于“避让”,另一半则是图那“实惠”: 乌石下的老厝居于半山腰,每天劳作都要爬上爬下,费时费劲,而河对岸地势平坦,交通方便。事实也证明了这点。总之,这一迁,迁出了今天的柏源。

就在柏源走向繁荣的时候,强盛的刘墩却走向了末路。衰败的根本当然要归罪于苏氏修造的“蟒蛇路”——这地名现在依然在用,而具体的原因则是一场大火。据说当时不知怎的,河对岸的柏源突然发生了火灾,有灾当然要救,不过,当时柏源有没向刘墩求救不得而知,总之,刘墩的态度是明确的,因为它摞下了一句话:柏源火烧厝,刘墩无干过。在本地方言中,“厝”就是房子的意思,而“干过”在这里不是 “做过”或“干燥过”的意思,而是“关系”,或者 “干系”更好——此中味道,你若懂得方言,一定拍手叫好。

这话看似撇清了关系,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但骨子里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没料到的是,没过多久,也不知什么原因,那火星居然越过溪流,引燃了山腰上的刘墩……可想而知,你不仁在先,休怪我不义在后,这回柏源肯定是袖手旁观了,于是,一个好好的刘墩就没了,只留下了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就在前来的途中,经过离柏源不远的长桥镇时,我们看到一座外观完整、檐宇精美的老宅。老宅瓦面漏光、梁柱松斜、庭院杂草从生——很明显,再不修护就晚了。镇政府也决定要修,可工程却一拖再拖,不是资金没到位,也不是户主不同意,而是邻居跳出来搞反对——都是老屋,凭什么只修他,不修我?不会是背后有黑幕吧!争执不下,只能搁置。于是,大家一起风吹、一起雨淋、一起腐烂、一起心甘……

在柏源,我们见到不少的老厝。但无一例外,状况都不好,比如并排在村子顶头的那两座,里面的建筑已完全坍塌,只留下门外断裂的旗杆石和孤零零的石门,门上阴刻的对联依旧清晰可辩:圣恩天广大,文治日精华。纵使圣恩犹在,可精华何存呢?还有那写满故事,充满争议的老厝“太子楼”,大门紧锁,里面情况不得而知,想必也好不到哪去。看着这些正在走向消亡的老厝,想起发生在它们身上的故事,心情总是难以平静。

大火毁灭了刘墩,柏源也元气大伤,几尽消亡。还好由于交通便利,加之苏氏不离不弃的努力,最后局面逐渐好转了起来。这个原本单姓的小村,如今已有十几个姓氏,近两千人家,当年相对孤立的洋当厝、上墩、顶头厝三个组成部分,现在已连成一片,难分彼此。在这乡村游浪起云涌的今天,入选“中国传统村落”,柏源的发展无疑具备了天时和地利……只是,无论天时还是地利,如果没有人和,那又有何用?

刘墩就在眼前,柏源应该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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