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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亲亲本地话
2019-08-26 13:55:00 李家咏 来源:  责任编辑:  

我的亲亲本地话

李家咏


在老家,碰见村里十几岁以下的孩子几乎都不认识了,用方言问问是谁家的孩子,想不到他们竟都用普通话作答。我有点尴尬,城里的孩子说方言的少,怎么老家小的一代也已经也很少说本地话了?

想起我们小时,老师上课只在读课文时用普通话朗读,奇特也都是方言。我真正说普通话是在初中才开始,而那普通话也是说得磕磕巴巴的,就那磕巴得可怜的普通话也只是上课时说说,其他时间也是满嘴的本地方言。

方言,“因地域方面的差别而形成的变体,是全方言民语言的不同地域上的分支,因语言发展不平衡性而在地域上的反映,一种独特的民族文化。”我们的“本地话”,是“古田方言的北部分支方言,属于闽语分支闽东次方言福州话”,是汉语的八大方言之一, 在唐末五代期间就已定型。按这样推断,屏南方言也是上中古汉语的活化石,值得热爱,值得保留,值得研究,值得推广。

我们那一时代的童年是没有书面故事的,但幸运的是,我们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各式各样的故事。那时的大人也特别爱讲故事,虽然大多是说了又说的冷饭重炒,但我们依然听得聚集会神。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来自于下里巴人的方言叙说的故事全是亲切的、生动的、感人的,叫人难以忘怀的。



那时,最享受的是,吃了饭,一大帮小孩子挤坐在大人堆里,闻着空气里弥漫着的微微的汗味和淡淡的烟草香,听大人用本地方言说故事:书本的、民间的,鬼狐的、神话的……

 长大了,我把这些听来的故事写成文字,也在很多场合很多次的念给别人听,可就是缺少了本地方言表述的那种效果。我知道,方言表述的故事与生活是那么近,那么地融于一体,因为许多故事都是口口相传的最生活、最绝版的原始与精彩。

像那方言叙述的《乖女婿和傻女婿》,生动活泼,俏皮幽默。它有诗歌似的韵,说起来上口,听起来爽耳,记起来容易。那故事叫人每次听起来都要笑得肚子抽筋,假使要是换成普通话来叙述那就什么也不是了。

像平讲戏《马匹卜换妻》这样的故事,让人犹如置身清溪翠谷听歌,又如坐在大杂院唠家常,既贴近生活又与观众相融互动。记得戏里有一句快板说词“老对老,赤瓜(黄瓜)合面豆,后生对后生(年轻),青菜合粉干……”觉得其他的语言再怎么好也表现不了那顺口、顺声,叫人回味无穷的韵味。

离开家乡,感受最深的是听不到乡音,身在异地的陌生,使人倍感分离的痛楚,乡思的折磨。那几年在厦门,走出营房能听到的便是闽南方言。首长一再强调部队就是我们的家,但我不管如何努力去爱她,总也有种头顶别人天脚踩别人地的生疏感。由于部队严禁说方言,我在部队的老乡又极少,加上我们闽东方言受地域性影响极强,我几乎没有同别人说方言的机会。有时甚至觉得自己都忘记了方言,丧失了方言的表达能力。那段时间,对家乡的思念几乎成了我生活的全部。

一次出差到闽南的长泰县城,正无聊闲逛时,忽听方言,心头倏地掠过一阵惊喜,这里怎么会有家乡方言?忙在人群中搜寻,是一对中年夫妇挽着手正走在我身后。熟悉的乡音、亲切的乡音倏然浸漫心田,一下子拉近了心和家乡的距离。那一刻里忽然觉得家乡和方言在自己身上的刻骨铭心,那深扎在心灵深处的情感是那么的不可磨灭。

我就这么地跟着他们,听家乡动人心魄的乡音。仿佛是有意的满足我,那夫妇俩说得很多,也说得很好,以至今日,我还觉得他们是把家乡方言表达得最为生动感人的一对。

几年后回到家乡,耳濡目染皆乡音,我在尽情领略运用着家乡方言的从容与亲切时,原先的那种怀恋,那种思念淡漠、消失了,心也就空空如也了。才知道,离家的那种思念和渴盼也是一种幸福,一种充实,那是一份牵于心动于情的真正的美丽。

如今,面对学生,已不敢再开口闭口地说本地话了,但还是禁不住偶尔插科打诨几句,让讲解更生动,气氛更活跃。

后来越来越感觉到,有时要去做一件事,说的如果都是一样的方言,会瞬间消除与对方的陌生感,办起事来也会突然容易很多。记得在福州美丽的黄歧半岛打工时,因为不谙本地方言,被当地人戏谑为“两假声”。那里的人特别地排斥异地人,你要是不会本地方言,进商场挨宰没商量,问路时受骗是常事。你要想走进他们,非说方言不可。但不管我怎么努力向孩子学说福州话,又总是说不好。我知道,即使屏南方言和福州方言有许多相同点,但要说得那么的滴水不漏是不可能的。因为我的血液里已经浸透了我的方言,它的根早已深扎进我的灵魂深处。

有人说,方言是一个地方的根,它的背后蕴含着丰富的历史文化。据说屏南方言在两千多年前就已出现古籍中的语言,它沿用保留了古代汉语众多的基本单音节词汇,例如:我们蒸饭叫炊饭(《国策·秦策》“嫂不为炊”);哭叫啼,(《礼记》“始卒,主人啼”);追赶叫逐,(《山海经》“夸父逐日”);捆绑叫缚,(《左传》“武王亲释其缚”);走叫行,(《论语》“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吃叫食,(《国策·齐策》“食无鱼”)。再如:筷子叫箸,锅叫鼎,衣服叫袄,打叫拍等等,可以看出,我们的方言“应该是七闽人方言、吴越人方言、荆楚人方言和中原古汉语的混合体,一种多元化的文化”,表现着家乡古老、淳朴的文化特色,具有深厚的文化价值和乡土价值。

可以这么说,方言是不可多得的语言样品,不可恢复的历史记忆,不可再生的文化基因和不可替代的乡情符号。每一种地方语言,有些地方方言虽略嫌粗俗,却质朴醇厚,既有生活的积累又有几分爽快豁达之气。

“不一致的文化继承形成了差异,而有了这些差异,才能有对文化的感觉、才能有这样那样的词汇与丰富的语言。”我想,假设没有了这些由古代传承而形成的文化差异,你就感觉不到、观察不到习俗的存在和传承的进行,观察不到那些社会结构和美学现象,观察不到不同地方人的精神依托。

当然,我也明白方言美丽的背后有它的狭隘和自私。方言不是语言的全部,它和今天大力推广普通话,实行普通话教育的精神是相悖的,但在说好普通话的同时,还是不要忘记多说说我们自己的方言,一种语言并不仅仅是一种工具,而且是一种文化,一种生活的韵味,是自然风光也是人文景观。

倘若我们不去说它,就有被遗忘,被丢失的危险。所以,张嘴说说我们自己的方言,其实是爱家乡,爱祖国,爱我们的民族文化。你不得不承认,记住方言,就记着了一份情感,记着了一份思念,同时也就记着了一份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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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丨李家咏

图片丨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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