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砻砻谷 谷砻砻
2018-11-19 10:00:14 唐戈 来源:  责任编辑:  

土砻、水碓是什么,你知道么?我也是在一次回答女儿关于米是从何处来时才想起来他来。她们都是我儿时的玩伴呀,记不清何时离开了她们,并将其置于脑后。此后到乡村去便有意无意地搜寻她们的芳踪,发现原先家家都有的土砻,村村都有的水碓,她们真的离我远去了,但是,我还能清楚得回忆起她们,以及与之交往的许多故事。

这一带的土砻是以木为骨、以土为肉、以竹篾为皮甲,外形、结构,工作原理均与石磨相仿,只是材质和作用不同。主体是两个砻盘,用竹篾编成无底空心圆筐,内填以粘土,在两个砻盘相磨合的横截面钉满齿状竹片作为磨牙。下盘固定在木支架上。上砻盘中空,成漏斗形,用以进谷,中间横楔一块木板成为两耳,用一根J形木把手插在耳孔里推着它转动。



土砻的功能是给稻谷脱皮,是那时家家必备的家什。与中年经历过那个时代的农村长大的人说起土砻,砻谷时如雷碾过的隆隆巨响就会回响在耳边,眼前浮现出一个熟悉的砻谷场景。女人的背上兜孩子,弓步立着,两只手握着J形把手,一俯一仰地推着砻盘。地上,有一群鸡在争啄食偶尔跳下的谷粒。女人边推边哼:“砻砻谷,谷砻砻;糠饲猪,米饲人;有谷饲鸭母,鸭母生卵还主人。主人冇(不会)看厝,去古厝;古厝乌窿窿,去栽葱;葱冇(无)芽,去栽茶;茶冇味,去栽柿;柿未黄,先摘两粒请大王;大王冇嘴齿,请表姊;表姊冇闲食;请乞食;乞食昧(昧:方言,不会的意思,下同)拿杖,请和尚;和尚昧念经,请铁钉;铁钉味钉柴,请蛤蟆;蛤蟆昧蜕壳,请鸡角;鸡角昧叫更,请先生;先生昧教书,请土猪,土猪昧爬树,跋到(摔到)地兜叽叽叫。”轻柔的儿歌和着轰隆隆的砻谷声交响中,背上的孩子甜甜地睡着。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千辛万苦收获的稻谷变成白花花的大米还需要一个繁琐的过程。女人饭后收拾好碗灶,喂好禽畜,再砻一担稻谷,半天时间就过了。不过,土砻震耳的响声绝对是农家人最悦耳想听的旋律,砻盘单调的转圈是最悦目的舞步。这是与白花花、香喷喷的米饭紧密相联的舞蹈,闻声见影,顿时满口生津。从土砻使用频率可以看出主人家的殷实程度,整个村子土砻响起的频率则反映出乡村年景的好坏。所以土砻在人们心目中相当神圣。许多小孩肚疼脑热的,或许是冲撞了那路邪神?老人会剪一点土砻上的绳头烧成灰给孩子吃,我小时候没少吃它,我能长到现在,是不是有它的功劳?

稻谷在土砻里碾过之后成为糙米,再挑到碓房里去舂。父亲白天一般是没得空闲,而且全村共用一水碓,水碓也难得空闲。晚饭之后,举着松明火照着父亲照去碓房舂米。水碓房里有一个巨大的黑森森的水车,两个大人才能合抱的硕大的水车转轴,直径一层楼还高的叶轮,水出在古隆冬的坑道内快速冲下,冲击下叶轮咿咿呀呀转动,带动着一排石杵交错上扬下落。在咣当咣当的响声中,石臼中的谷粒、糙米翻起一阵阵浪花。

因为有父亲在,我们老老实实地坐着看石杵昂头、顿首,瞌睡虫渐渐袭来,眼皮和小脑袋也跟着石杵的运动。白天,我们也经常跑到这儿玩。石杵上方悬着一根藤条索,用以吊住休息时的石杵,我们爬到石杵杆上,手紧紧抓着藤条,让石杵带着我们的身子起起落落,像玩翘翘板似的,很是刺激,但若失足跌入当石臼中,准会被捣成肉酱。那时乡村的孩子命贱,大人们对孩子的这个高危险游戏并没有太多的在意,而且这样增加了石杵的重量,有助于提高捣米效率,因此,稻米的主人并不特别阻拦我们玩这样的危险游戏,只是吩咐了一声“小心,抓紧”,便忙自己的事去了。无人舂米时,我们有时也跑到碓房玩,水闸关上了,水车不转了,庞大的身躯默立着,胆大的孩子会爬上水车,用力踩着水车的叶轮片,用自身重量使水车转动起来。如果不小心被叶轮带到下面黑洞洞的深渠中,后果不堪设想。晚上躺在床上迷糊时,想着那样的场景都会因惊恐而跳起来,但白天照样去玩这个危险的游戏。那时各家各户几乎都有成群的孩子,一般处于“放养”状态,大人为填饱肚子而忙碌、忧愁,根本无瑕理睬孩子,晚上睡前能点个名,看看孩子回家了没有,就算不错了。



水稻收成差时,土砻与水碓便时常默立;年景好时,水碓房便格外繁忙。水哗哗地从涵道中冲下,推动着水车不停地转动,带动着石杵一扬一顿。乡村的四季也就在这水车叶轮吱吱哑哑的转动中缓缓流消逝。记不清是那一年,村里来了碾米的机器,从此就鲜有土砻声响起,水车也从此默立不动,很快就腐烂了。不知不觉间,各村的碓房消失得全无踪影了。但乡村还在,劳作还在,也许有一天,乡村也会如土砻的声响、水碓下的流水一样流逝。


文 | 唐戈

图 | 璃语  唐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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