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红娘，本是作为帮助别人完成美满姻缘的热心人的代称。但是，漈头古村却有一棵古树就叫红娘树。此树长于慈音寺对面的拓主坪（也叫土公坪）上，至今已有300多年的历史。每年春天，它如别的许多植物一样萌出点点新芽，一树嫩绿；夏天，繁茂的枝叶遮出一片浓密的绿荫；秋分过后，树叶转黄；而在初冬时节，则是满树红叶，如烈火一般，在枝头燃烧得浩浩荡荡。你看，此树就从外形和生长特点来说，它还是有些与众不同的吧。

红娘树远景（张尊镇摄）  

据林业部门于2010年的鉴定，此树已有大约300年的树龄。那么就从2010年往前推300年，是康熙四十九年（1710年）。那时候，屏南还未立县，还隶属于古田，漈头的土地上就有了这棵树，因为远近都无人知道它的树名，村里人便干脆叫它“无名树”。树一年一年长大，枝叶也就渐渐繁茂起来。拓主坪的周围，是辽阔的田园，盛夏的阳光无遮无拦地晒着地里的庄稼和植物，也晒着园地里忙活的农人。而枝叶婆娑的“无名树”下，却凉风习习，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于是，村里人不仅记住了这棵为他们提供了绿荫、让他们歇脚的大树，还开始对它心生感激。

忽然有一天，人们发现，秋霜掠过枝头之后，那一树明黄不仅没有凋落，反而转为猩红。此时，万绿枯败、草木凋零，而这一树红叶，却在寒风萧萧的原野中，成为撩人的惊艳。于是，村里人便认为此树非同一般，相信这棵“红火”之树，会给他们带来好运，是一棵吉祥树。所以对于此树，在原本感激的基础上，也就增加了几分敬畏。靠山吃山的山里人，将山上的树木砍回去，或当柴火烧、或作为小器具的木料，也是常有的事，但此树却能安然在此三百年，我想最大的一个原因应该是人们对它心存敬畏。而“无名树”有了新的名称“红娘树”，多少和初冬时节的一树红叶有一点关系。

贰

但是，传说中“红娘树”这个名称的缘由，却与天上的神仙有关。相传，天庭月老的小女儿红娘子偷看了其父掌管的“姻缘簿”，发现达官显贵和富贾豪绅们都配有三妻四妾，而众多穷苦男子却难娶家室。所以，深感不平的她，便愤然偷改了“姻缘簿”。被发现之后，玉帝欲定其父死罪，红娘子挺身招认是自己所为。而后，被贬下凡的红娘子，就流落在漈头古村。在她死后，她的坟上就长出这棵奇树，所以人们就称之为“红娘树”。离奇的传说，将“红娘树”的来历说得如此天衣无缝，而树本身又的确如“冬天里的一把火”，这“红火”二字的寓意就给予人以无限美好的希冀。于是，这棵树被看成仙树，被一代又一代人顶礼膜拜。

暮色中的“神坮月朗”  

红娘树所在的地方，是一方拱起的圆形土坪，形如秋月，人称“拓主坪”。坪上设有祭坛，祀奉的是漈头上村的拓主，人称“神坮”。坮边古木参天、翠竹林立；坮下是阡陌纵横的原野；而仙气十足的红娘树就在不远处，与神坮咫尺相隔，两相望。所以，无论是月圆如盘还是残月如钩的夜晚，这个安静清幽的地方，都是一个不错的去处。这就是漈头上村著名的六景之一，称为“神坮月朗”。清代著名的漈头文武秀才张步齐曾有诗咏此景：“神坮圆似广寒宫，恰对蟾蜍照碧空。斜挂苍松轮掩映，轻摇翠竹影玲珑。光齐绿壤高低现，彩彻青霄上下融。如画山容开晃朗，珠胎初孕月明中。”拓主坪对面还有个古寺，叫慈音寺，此寺始建时间不详，清咸丰年间重建。光绪中期，村里的北山寺遭火患之后，原设于寺中的北山书院，便搬到慈音寺。这个青灯古佛的寺院，也就成为漈头学子的书院。从此，这个晨钟暮鼓、经声佛号里的寺院，又添了琅琅书声，正所谓：“晨钟醒日书声朗，暮鼓挑灯黄卷馨”。

慈音寺（张尊镇摄）  

叁

清代女诗人席佩兰有诗曰，“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这“红袖添香”对于读书人来说，是一个非常富有诱惑力的词语。而“神坮月朗”的美景和给人无限遐思的红娘树，就宛如这添香的红袖一般，消除了学子们漫长读书生涯的寂寞与疲劳，也营造了一种温馨的情调和令人心醉的氛围。所以，它才会被那时的许多学子与文人墨客拜访和歌咏。而与红娘树有关的另一个传说，也就因此而多了几分才子佳人的浪漫。据说，当时慈音书院里有个童生叫张大玖，经常到红娘树下吟诗。有一次，恰逢满树红叶如万千蝴蝶在枝头起舞，时而落下一两片在风里翻飞，其中一片就恰好落在他的身上。此时，他心中忽然有了诗句。于是，他将句子题于红叶之上。谁知，这片红叶竟然被转到同窗学友的父亲之手。这位学友之父看了诗之后大为赏识，便题了一副对联:“诗题红叶同心句，酒酿黄花合卺杯”，并将女儿许配给他。如此，以红叶为良媒，便成就了这么一段姻缘。远近的人们知道后，都说这位童生美貌的新娘，是天上那位尘缘未了的红娘子，投胎转世来续缘的。

祈求姻缘的红绸带  

唐代诗人顾况和卢渥通过红叶传情的故事，学子们早有所闻。但是，这“聊题一片叶，寄与有情人”的故事，原本以为只在古书里才有的，是遥不可及的。如今，竟然就这么真真实实地发生在身边，怎不叫人心生向往呢？自此，那些学子和远近的人们对红娘树的灵验，也就更加深信不疑。听说，这红娘树还真不负众望，学子若捡拾它的叶子抄写诗文，则学业大有长进；男女青年若用红叶传情，则婚姻可成。红娘树的传说有各种不同的版本，但大都与姻缘有关，且代代相传。即便到了今天，林业部门已经给出此树的学名，叫“蓝果树”或“紫树”，并将这棵300多年的老树定为国家二级保护树种，但人们还是喜欢叫它红娘树。并且，依然有很多人到拓主坪去看望与谒拜它。人们始终相信，那位热心善良又貌美如花的红娘子，会赐予他们一段美满的爱情，会让他们心想事成。所以今天，无论是什么季节，你在漈头的红娘树下抬头仰望，都依然可以看到树上系着许多红绸带，它意味着“千里姻缘一线牵”，寄托着谒拜者满心的希冀与虔诚。

慈音寺近景  

300多年过去了，曾经开设过书院的慈音寺，已不再书声琅琅，可对面的红娘树还是和当初一样枝叶婆娑，风情万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