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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村落
甲弟——一座没有犬吠声的村庄
2017-06-29 16:37:12 莫沽 来源:  责任编辑:苹果  
 
 
   这次采风活动从一条机耕路开始。机耕路两旁的青山并没有高大成片的树林,只是一片接一片低矮起伏的与杂草混生的灌木林,但却苍翠欲滴。采风的目的地是一座叫“甲弟”的村庄。
 
   这座村庄的名字,让我想起福建省历史文化名人,柳城第一进士游朴墓前德政坊上,“开先甲第”这四个雄浑厚重苍劲有力的阴刻楷书大字。这座村庄的名字听起来与科场和学风之类相关,似乎要证明她曾经的繁荣,可是如果“甲弟、乙弟”地随口叫起来,就显得她的弱小了,甚至觉得还带些土气。突然想起《史记》云:“帝小甲崩,弟雍己立,是为帝雍己。”小甲是商朝的第七位皇帝,在位36年颇有建树,雍己小甲弟也,甲弟继位后商朝开始衰弱……这样的联想显然过于牵强。真不知在这静静的泥土路上,山野之间,我怎么会有这种胡乱的想法。
 
   路越走越孤寂,路边小溪叮叮咚咚的流水声丝丝入耳,此时,也仿佛是在为这份孤寂添加一个个的筹码,前进的队伍不知不觉地变得安静了。突然,我们听到了犬吠声,随着队伍的推行,这声音也急促起来。又一道弯过后,一座青砖黛瓦小巧精致的农舍呈现在我们眼前,小农舍依山而筑,周围由苦竹、荆棘、桃树和梨树挤成的篱笆与山坡对接,形成天然的围墙,在密密匝匝的桃花梨花柰花的映衬下,活像一个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孩子。农舍院子里,两条大黄狗一边狂叫一边用锋利的爪子使劲地拨动着,像是拼了命也要钻出来似的。有两三个女同志迅速地闪进队伍中,战战兢兢地跟着,生怕那狗就闯到跟前。看到这种窘迫相,立即就有男同志笑出声来说:“别怕,也许它正是以这种方式来迎接客人呢!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果然,队伍前行还没几米,犬吠声就消失了。
 
 
 
   又过了两道弯,一片茂密的树林展现在眼前,林子不大,但每一棵树都绿荫华盖高大挺拔古老苍劲,在周围低矮的灌木丛的衬托下,显得鹤立鸡群,就像一个个昂首挺胸的哨兵,路边的那条小溪就从林子间悠悠而出,机耕路延伸到林子前就遁进林子间了。有人高呼:“到了!”我一回头见是禾源,就问:“你来过甲弟了?”“没有,因为这片林子的出现就预示着一座村庄的存在”,他自信地回答道。禾源先生的判断的确有根有据,《入地眼图说》中关于风水的记载云:“凡水来处谓之天门(乾位),若来不见源流谓之天门开;水去处谓之地户(巽位),不见水去谓之地户闭。夫水本主财,门开则财来,户闭财用之不竭。”乡村中筑坝、建桥、堆山和造林等都是人工“闭地户”的常用手段,而在开山肇基之初,受人力财力物力的限制,造林成为人工“闭地户”的首选。禾源先生的话勾起我对故乡风水林的回忆,记忆深处的那片风水林就处于村尾的出水处,将出水口遮拦得严严实实的,以守住村子的一方风水。据上辈老人介绍说,那还是肇基始祖海公亲手种下的。一些村子的风水林虽然不是刻意种植的,但却是刻意筛选后保护下来的。保护风水林是很有讲究的,除不能砍伐外,还不能在附近随意葬墓,不能将污秽物品扔在附近,更不能在林子间随意开路等,眼前的这条机耕路就是巧妙的从林子的隐蔽处穿过的,让人在林子外不能一眼看透村子,而在村子中亦不能一眼望穿村外,这就达到了“地户闭”的目的。
 
   穿过浓荫密布的林子,豁然开朗,层层梯田环绕着一座精致古老的村庄,似乎要抱起整个村子,朝着大山上最高的一眼泉奔去,四周竹海滔滔,绿荫苍翠,远看就像茫茫荷塘中一莲独秀。偈语说:“玉簪插壁地力重,莲花宝地文人出”。茫茫竹海就像无数根玉簪,层层梯田恰如盛开的莲花,这样的地方就该是年年“甲弟”文人辈出的地方,甲弟应当名符其实啊!村前双溪交汇,水声潺潺,房前屋后,桃花相映,梨花点缀,蜂蝶纷纭,一幅小桥流水人家的田园水墨画呈现在眼前。
 
   沿着村侧一条通往田野的小路可以爬到村庄后门山最高的一眼泉水前。站在这里,可以尽览层层叠叠的梯田,这片由一代又一代村民用双手精心开垦堆砌起来的梯田,大多数已经蓄起了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雾气腾腾,似乎已敞开胸怀对孕育谷物做好了充分准备。站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果树花丛间,一幢幢排列有序的土墙青瓦的老屋,一条条迂回曲折的小弄。在田北侧的一大圈枯草的中间,我捕获了这眼泉,这圈枯草乍然一看,有些荒凉,仔细一看,又发现这一大圈枯草是由里向外层层展开的,一些新鲜的嫩芽正从枯草丛中探出头来,那些嫩芽也是由里向外乖巧排列着,像是由一双双巧手特意播种下的,正中一圈水,大如盆,碧绿碧绿的,成串成串的气泡不断涌上来,经过一翻推挤后,自由自在地向四周散去了,飘浮的草籽也随着散去了,这散去的正是播种草籽的那双无形的巧手啊!小草以这种奇特的方式,借助自然的力量,为自己的后代创造最宽阔的生存空间,它有它的活法,在这荒凉的逆境中,它活得竟然是这样的生机勃勃。原来,顺其自然才能利用自然,才是生活的本真啊! 
 
 
 
   在一条小巷前,我发现青瓦下的大门紧紧地关闭着,并上了锁,不知怎么地就有一丝悲凉掠过我的脑后。
   走进这条幽深的小巷里,时光仿佛倒流到了远古岁月,刚刚蒙在心头上的一层阴影,瞬间就在眼前的诗意中消失了。土黄的墙边不时有一个小小的屋子紧贴着,小“黑爷”若躲在这童话屋般的小天地里,必定能无忧无虑地成长;鹅卵石铺成的路面上,干净整洁,不时有一两朵果树花飘来,有红的、有白的,都轻盈地落在了地上;黛青的瓦楞边悄悄地伸出了一两枝果树花,虽然仅开在拥挤的小巷里,但却开得自由自在,这深深的小巷丝毫也挡不住它的细碎灿烂。“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支红杏出墙来”。诗人叶绍翁若能走在这样的小巷上,不知又能哼出怎样的千古绝唱?踩在这如诗的路面上,就如踩动了一颗灵动的心,心随之飞扬起来了。
   小巷的尽头是一个鲜花盛开的果园,却又像是一个花园,除了果树外,还有水栀花和玉簪花等也都春意盎然。果园边有一条湍激的小河,似乎倒映出了村民繁忙的脚步。河水清澈见底,两岸山花烂漫,一条小巧玲珑的石拱桥,在两岸划上了一道美丽的弧线,那些开得热热闹闹的鲜花的影子在小桥上快乐地穿梭着,但小桥靠近园子一侧的桥堍却已经开裂了,这座用石头拱起的生硬的小桥给人以摇摇欲坠的感觉,刚刚消失的阴影又笼罩上心头了。
 
   这座宁静而美丽的村庄不大,越往深处,我的心变得越沉重了。一扇接一扇紧闭的大门和冰凉的大锁不断刺激我的眼球。村庄的深处杂草丛生,到处是断垣残壁,这些迹象无不表明了这座村庄的没落,最可怕的是,一圈下来后,竟然听不到一声犬吠声,难道这是一座“空巢村”?不,这到处鲜花盛开,溢满了浓浓春耕气息的村庄怎么会是一座“空巢村”呢?我正在胡思乱想,却突然看到不远处有炊烟正在袅袅升起,我看到时间已近中午12点,想必外出劳作的人们将陆续返回,不禁为自己刚才荒唐的想法感到可笑。
这幢炊烟淡淡的房屋前有个美丽的院子,院子四周的桃花熙熙攘攘地开放,中间两丘菜地已经翻土了,四周被整理得井井有条的,蜜蜂在花丛间快乐地穿梭,小鸟在桃树上尽情地歌唱,似乎为客人的到来吹起了唢呐,为苏醒的大地奏响了凯歌。这唯一一幢向我们敞开大门的房屋,有如一股暖流涌上了心头,一种回家的感觉油然而生。走进大门,屋内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静悄悄的,偶或传来一两声小树枝折断的声音,一位正在灶边生火的大叔见到我们,就乐哈哈地迎了上来……
 
   大叔的话犹如睛空霹雳,霹中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大叔说这的的确确是一座“空巢村”,空得连一个常住人口也没有,先是年轻人迈出大山到城里“淘金”,剩下老人和孩子守卫着村庄,接着老人和孩子也陆续被接到县城或更远的城市去了。老人们不能容忍铁锈爬上心爱的犁铧,不能容忍荒草在田野里蔓延,更不能容忍青苔在老屋里滋生,他们隔三差五地回到村庄,用老茧擦亮犁铧,用汗水拔去荒草,用佝偻的身躯挡住青苔。他们似乎要用微弱的呼吸来延续村庄的生命,用老迈的步伐来诠释对这片热土的无限眷恋和不舍情怀。若不是眼见为实,真的难以想象,这一座世外桃源般的村庄,生机与繁荣只是由老人们撑起的表象。
 
 
 
   这天晚上,我梦见一位老人的呼吸慢慢地衰落了,脉象也渐走渐远,最后消失了,随即传来一声老屋的倒塌声,紧接着传来一片老屋倒塌的震响。
   村外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划破天宇的犬吠声……
   我猛然惊醒,墙上的电视还开着,播放的是一场精彩激烈惊心动魄的多米诺骨牌大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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