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曼

      说是惊蛰了，可我还裹着厚厚的冬衣。而身外的世界，春色早已铺开。谁家的园地里，草色已绿得那样无边无涯？一阵雾气，从雨后的村庄后面升起来。绕过村子，去山间行走。林荫树下，被小雨飘洒过的道路，一片湿漉。有哗然的水声，从灌木遮蔽的山涧里传来，好久没听这样的声音了，不觉放慢了脚步，在这样的水声里，浅浅地醉。

      水声渐歇处，一片开阔的天地豁然铺展。高处是天空，雨停了。恰是黄昏，却看不见落日，也看不见云朵。不，应该全是云朵，总之，是一片无边的灰白。灰白之下，近处是山岗，远处是田野。有新开的石路通向山顶，我沿石阶而上。山上新种的杜鹃和白樱花，都还未开。忽然，被远处的一树鹅黄吸引。走近它，可是树太高，仍然看不清那是花，还是叶。只觉得很美，满树嫩嫩的黄，贴在横的竖的枝条上，随着枝桠，朝各自的方向伸展。


      天色有些暗了。但是，就这样回去吗？不，拍下它。于是，它在暮色里，它在雨雾里，它在我反反复复、走来走去的拍摄里。我是知足的，我只采撷这暮色中一树鹅黄的春天。我是贪婪的，我要它完完整整的全貌，也要它临近天空的一角；要它褐色的枝桠，也要它娇嫩的花朵；要这树的伟岸挺拔，也要这花的情意绵长……


      天色越来越暗，我还在山上。哦，这一树鹅黄，我还不知道你名叫什么，也不知道你究竟是叶，还是花。而此时，这些也不重要了。至少，你让我路过山林路过你时，没有两手空空。我走在春天的路上，春天，总不亏待有心人，总不让有心寻觅的人，空手而归。




      雾气笼罩了整个山林，我在昏暗中辨识着路径，才刚爱过的鹅黄渐渐远去。不，它已定格在我的身边。走到村口，看见村庄的灯火亮起来了。春风沉醉的晚上，我怀揣着一树春天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