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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山荒草
2017-02-09 10:43:16 石城 来源:本站原创  责任编辑:掌握知识发展智力  

□ 石城

题记:传说,古代岭头村有一个放牛娃,叫王水,因为心善,被八仙点化成了仙人。后人在附近的一座高山上建了一个九仙宫,宫中祀奉着九位神仙,除了八仙之外,多出的一位,就是王水,手上还拿着一条牧鞭。这座山因此名叫九仙山,简称仙山……

      仙山这个名字,不知始于何年。大家都这么叫,早已经习惯了。一座山被叫作仙山,有没神仙另说,大概也极言其高,其开阔,其清爽,其远离人间烟火的宁静与超脱?
      果然,刚到那里,一下车,就有一股返璞归真似的气息迎面扑来,潮水一般,一下把人的五脏六腑,直至整个身心,都涤荡得干干净净,仿佛真正一尘不染,如一面镜子。
      最是那一片旷阔而迷离的草地了。随便往那一站,便会怦然心动,忍不住暗赞一声:哇塞!仙山的草,这才叫草!草就是要这样无法无天,就是要这样不依不饶!
      听说,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这里还是一个县办牧场,漫山遍野,牛羊成群。如今,还好了,牧场早已经荒废多年,四下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好。没有了牛羊,就没有了满地的粪便,这沿途走来,才这么干干净净;没有了牛羊,也就没有了弥漫在风中时不时就呛人一口的一缕缕隐约的腥膻味,这里的空气,才如此清新。最关键还是,没有了牛羊,也就没有了践踏,没有了撕咬,这里的草,才会如此肆无忌惮,不管不顾,真正彻底地做了一回草。如今这草呀,那叫一个美。美就美在一个“荒”字。荒了,就是不受干扰了,自由自在了,爱怎么疯长就怎么疯长了。荒了,也就回到草的本性了。你看它,就那样随着地势起伏,一波一波,一浪一浪,朝四面八方尽情荡开,一眼望去,那么辽阔,那么舒展,那么凄迷,简直让人无所适从。步入其中,只恨这双臂太短,不能将它们尽数揽入到怀中,走到哪里,都觉拥有的太少而失去的太多。
      这是一个阴天,天空灰蒙蒙的,阳光时隐时现,有时,还有些许细如蚊足的雨丝依稀飘来。不过,在初夏,阴天无疑更加凉爽,并且,也多亏了那一袭如风如雾的雨丝的浇洒,这里的草,才会这般活力四射,不管是有名的、无名的,还是熟悉的、陌生的,才会一律出落得如此楚楚动人。一整个上午,我几乎是在不知不觉中被一只神秘的手牢牢地牵着,一直牵到这一片草海深处的。猛一回神,睁开眼一看,天哪,左边是草,右边是草,前边是草,后边还是草,四处坦荡荡、绿盈盈的,举目望不到边。更有若干不知名的小花,红的,黄的,紫的,粉的,一朵朵,细细播撒在草丛中间,到处都是,如满天绿色的薄云漏下了点点星光。在这里,一个匆匆过客的复杂心情尽显无遗。一如我,刚到时,有一种猛然被释放的自由和惊喜,但是惊喜过后,却是一股无力长留的失落感。是啊,难得来这么一趟,就这样素手空空回去吗,还是该抓住点什么?左也难,右也难,那就随便走一走吧,只有这样了。走一走,把所有的景色都摄入到心中,永久珍藏,或者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躺一躺,不,最好是到处都躺一躺,躺遍这整个的草地,才能让自己的身体最大限度地贴近它们。但是我心里知道,真正躺了,就该后悔了。如此糟蹋,对它们无异于一种毁灭。

      长天在上,一个人单独被丢弃在这样一片广阔的草地上,几乎就是一个异类,无论怎样,做或不做什么,难免都是对这份圣洁的一种亵渎。如此一想,自己突然就莫名其妙地厌恶起自己来。
      在这里,语言暴露出了它的苍白。远远望去,靠树林那边有些什么,像云,像雾,像海市蜃楼般绵延着,堆垒着,淡红淡红的一大片,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得有好几亩吧?走近点一看,原来不是别的,是一种类似芦苇的小草开出的奇异的花。那花,说奇异,是它比起芦苇的花,显得更蓬松,也更夸张,一团团,一簇簇,互相交织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绵绵密密的,但是一点也不乱,一小梗一小梗历历在目,那么柔弱,那么纤细,似乎比针眼还细。那不单是一种精致,简直还是一种深刻。面对这样的花梗,一小滴雨,一丝空气,也许都嫌太重,都会把它压弯。任何一个汉字也许都太大,一放上去,恐怕就会像小石子一样骨碌碌地滚落下来。它使我突然无言以对,不知所措。还有另一种草,同样说不出名字。就在我走得太远了,准备返回时,一个转身,忽然看见了它。那密集的叶子,像一条条细小而绵长的绿色丝带,披着亮晶晶的露珠,柔柔软软地交叉着,重叠着,肩挨肩手拉手的样子,连成一片,晃悠晃悠的,好像又唱又跳、顾盼生辉,又好像无声地交流着私密话语。恍惚之间,它们正在一点点离你远去,又一步步迎着你走来,风情万种地停在那,跟你眼对眼地看。面对它,进一步太近,退一步又太远,我同样找不出一个句子,能够恰好地传达出那种迷人的神韵。在这里,诗歌散文都可以休矣。我真想就此作这草中的一株算了,跟它们一起享受这风,这雨,这暖洋洋的阳光。不,还是作一只食草动物吧,不走了,就在这里为美而食,为爱而食,别问我饥饱。
      据说,在大革命年代,闽东北特委和军分区就设在这,周围发生过不少激烈的战斗传奇。建国以后,有一个肖姓老红军幸存了下来,上级特准他在附近的屏南、古田和建欧三个县城任选一地定居,给他盖房子,并安排工作。但是,这位老红军哪也不去,就选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地盖一间土房,垦几亩荒地,单门独户住下来,自食其力。并且他死后,还葬在了这里。因为这里正好是屏南、古田和建欧三县交界处。我察看了他故居的遗址,那里已经被荒草吞没,也参观了他的墓地,墓碑上爬满了青苔,一个在这边山脚,一个在那边山上,二者正好隔着辽阔的草地,遥遥相望,成了这里永久的守护神。他生前这个选择,曾令很多人费解。有人认为,他像个智者,激流勇退,归隐山林。且不管这话准不准确,但我想,至少有一点是不能否认的,那就是,他对这方曾经与他血肉相连的土地的一种痴迷,一种崇拜,一种坚守,也是一种交待。时至今日,这些都已成为历史了。如果硬说,是他使这里变得这么美,那未免太牵强了。但是,他把自己彻底献给了这里,从而永久拥有了这样的大美,比起我们那才是最有福的人。看,那草地中间的两棵桃树,孤零零的,像两把打开的巨伞罩在那里,经风经雨的样子,那是他生前留下的。它们可以作证。

2011年 6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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