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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家的日子
2017-01-09 09:39:32 李邀俤 来源:  责任编辑:小路路  

  小时候不常去外婆家,外婆家山高路远,父母亲常年辛勤劳作,比我们更少去外婆家。母亲有两个堂妹嫁在同村,初嫁的她们更想念父母,总是经常借各种理由回娘家。于是我便经常成了她们的行李之一,而且还是个能说会笑,一路贪吃的小玩伴。
   去外婆家要转三趟车,再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先坐三轮车到长桥,长桥的桥我见过,一条吱吱嘎嘎响的木廊桥,里面供着一尊送子观音。每到初一、十五,各家各户的善男信女便斋戒沐浴净身,一大早便摆上供品,点上红腊烛,手举线香三跪九拜插在菩萨面前的香炉上,香要插得直,然后跪拜在菩萨面前虔诚地把心愿告诉菩萨。最后还要把金箔银箔贴心的黄纸——“金银”一张张烧化在一口锅里,以表示对菩萨“有求必应”的感谢。

   到了长桥我们再坐班车到屏南县城,小小县城只有几条水泥路,还有满街的小吃店。满街的小吃只记得拌面扁肉,拌面用的是猪油、酱油和花生酱,用筷子趁热拌匀,香喷喷、热乎乎的一碗面三下五除二就下肚了。扁肉汤里飘满薄如蝉翼的扁肉皮,每粒扁肉中间是一小粒指甲盖大小的瘦肉糜,特别鲜美,可是还没等细细品味就已经没了,汤面上撒着葱花,飘着浓浓的虾油味。辣酱和醋用小陶罐装着,摆在桌上,可以随便加,总是在扁肉汤里加了太多的辣酱和醋,把好好一碗汤搞得又辣又酸,然后再叫老板加高汤冲稀,高汤是煤炉上架一口大锅,用猪头骨熬出来的。可见当时的我是多么贪婪!也难得屏南县城的老板特别的和气,总是乐呵呵的给加上高汤,再说上几句小孩子慢慢吃,不够还可以加汤之类的。
   等我们吃完午饭,还要搭班车到熙岭,去熙岭的路特别绕,沿途都是农田和森林,近乎无人区。熙岭是个小乡镇,镇上只有一条土路,一家供销社,一个乡政府,一个小学,一个中学,一个卫生院,两三间小店,二三十间房屋,五分钟不到就可以在镇里逛一遍。
   舅舅已经提前在镇上等候我们,等吃过舅舅带的热糯米团,舅舅挑上行李,我们紧紧地跟着舅舅向目的地——后院村进发。一路上我们翻山越岭,走过蜿蜒的山路,爬过陡峭的山坡,小心翼翼地行走在狭窄的田埂上,提心吊胆的趟过没膝的溪水。走了一两个钟头终于到了外婆家。
   我一叫外婆,外婆马上乖儿长,宝贝短的将我搂进怀里。此时天色已近黄昏,等洗过手脸,舅妈早就煮好一桌丰盛饭菜等我们啦!其中有我特别爱吃的泥鳅干煮菜甲,炒豆干,泥鳅汤,炖糟肉,炒土豆等等。还有自家酿的米酒。外婆还特地给我和表弟表妹留着一篮子土鸡蛋,专门给我们进补。记忆中外婆总是笑眯眯的,梳着一个小髻子,穿一件干净的蓝布衫,驼着背,一直忙着不停。跟奶奶不同的是奶奶很会讲故事,外婆不大说话,总是很和蔼的看着我们。
   外婆家在一个山坳里,整个乡村才十几户人家。所有人都沾亲带故。勤劳的亲戚们在房前屋后种满了各种农作物。山谷下一块块梯田上种着绿油油的庄稼,梯田上面是菜园,种着各种菜蔬,就连田埂上都种着黄豆,我们就叫它田埂豆。再上面种的是地瓜和茶树,一般是套种,茶树下种着地瓜。舅舅在房前种了一棵梨树,印象中梨树结的梨子总是那么小,味道淡淡的,直到去年我回外婆家才发现,原来那棵梨树结的果实又大又甜,可能是还没长大就被我们吃光了。

   我作为一个小客人的到来,在小小的乡村得到的热情款待,让我至今受宠若惊。
   到外婆家的第二天便有亲戚来外婆家邀请我晚上上他家吃酒,白天亲戚家特地上熙岭镇上采办鱼肉。然后家里的舅妈、阿姨、表姐们便开始准备各种美食。 
   将泡好的黄豆用石磨磨碎,煮熟,滤除豆渣,豆浆里加入石膏粉点成豆花,用细纱布包起滤掉部分水分做成嫩豆腐。做好的豆腐放在井水里泡着可以保存很多天。
   把土豆蒸熟,加入地瓜粉一起捣烂揉匀,做成大土豆粉团。熱锅热油加入葱头肉末一起爆香,加入水起一锅油汤,在烧滚的汤锅上架一面铁筛,把土豆粉团在铁筛上挤压,一根根长长的土豆面掉入滚烫的汤里,沙糯的土豆泥通过q弹的地瓜粉结合成型,起锅前加入调料和葱花,一锅色泽金黄,香气扑鼻的土豆面就成了。土豆粉团还可以做成一个个土豆饼,在烧热的油锅上煎熟,再放入水焖煮调味,撒上葱花 ,味道特别香。

  亲戚家还宰杀鸡鸭和兔子,清水煮一大锅自采的青草药,把它们先放在草药面上熏蒸至半熟以去除腥味,再砍成大块,放入油锅里加姜酒炒香,加入新熬的草药汤汁,旺火烧开,文火炖煮一两个钟头,一锅鲜香滋补的屏南青草汤是晚上的主打菜。腿肉照例是给我的,说是希望我吃了以后跑得快。关键是汤汁,草药特有的清香和微苦中透着肉汁的鲜美,不加任何调料,足以挑动舌尖的味蕾。
   还有一种米烧兔,是用谷壳放在铁锅里,铁锅用木炭慢慢烧热,整只兔子用清水煮熟后,架在谷壳上,整整要熏上一晚上。米烧兔切碎用糟菜、魔芋、辣椒和糟姜一起炒,特别鲜美!

   看似普通的豆干,做起来一点都不简单,新鲜四季豆放入沸水中略烫,捞起沥干摆在竹匾上,要在太阳光下完全晒干,遇上天公不作美,豆干晒到一半就发霉了,整匾整匾的半成品豆干就倒掉了。豆干煮时要先用水泡一晚上,再用五花肉爆锅后加入韭菜同炒,豆干里收有一种奇妙的阳光味道。
   草菊粿是一道野草和米桨一起制作的美味,草菊是一种野草,长在田间,长长尖尖的叶片和柔嫩多汁的枝条上有细细的绒毛,开着黄色的小绒球攒成的花盘。检其嫩芽和花朵,洗净,放到石臼里捣烂,和磨好的米桨混合好,放到油锅里两面翻煎成一块块小饼。油香中透着一种草菊特有的清香。绝对是屏南乡间小吃中的精品。把草浆和米粿打在一起,放在模具里压好,可以让草菊的芳香长久地储存,就可以经过长途旅行,送给远方的亲人。前几天舅妈就带了好多给我,让我饱享了家乡的美味。

   粉燕又名地瓜扣,是用地瓜粉制作的美食,地瓜粉加水和成浆,烧一大锅热水,水上放一面铜制的平底盘子,用少量油先滋润盘底,再舀一勺地瓜粉浆摇匀铺满盘底,盖上锅盖,几分钟后熟透的淀粉浆变成一张透明的膜,舅妈的手轻巧的一揭,再把它往竹竿上一挂,不多时候竹竿上便晾满一片片晶莹剔透的粉皮。粉皮晒至微干再用刀切成丝状,再晒干就是可以长期保存的粉条。煮时先起油汤,再下粉条,加青菜等配料。也可以用热水把粉条烫软,再和肉丝,香菇,木耳等炒成粉扣。口感特别清爽嫩滑。

  泥鳅干,先把泥鳅烫熟,用牙签把泥肠剔除,锅里放少许油,微火把泥鳅慢慢烤干。煮时加切碎的菜甲(萝卜的地上茎叶用糟盐腌制而成),泥鳅的腥味完全被菜甲去除,煎煮过的泥鳅酥香可口,入嘴即化。菜甲则吸收了泥鳅的鲜美,变得咸鲜适口。

   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摆明一桌,我和小姨是嘉宾,坐在上座。外叔公、外伯公、舅舅和表兄弟们陪着。女性亲戚则照例在灶下忙碌,一道道菜都是来自她们的精心烹制。喝的饮料则是自家酿制的米酒。
   有一天外叔公家酿米酒,天刚亮外婶婆就来家里叫小朋友们去吃糯米饭。头天泡过的糯米,放在饭橧里蒸熟,倒在竹匾上,小伙伴们便用小小手抓来,捏得紧紧实实,再在白糖碗里一沾,特别香甜!吃够了,再捏成各种形状,边玩边吃,直吃得肚子都撑得圆滚滚的。糯米不好消化,等回到家外婆赶紧忙着给我们炖神曲水。
   外婆家附近有户养羊的人家,一次舅舅买了一条羊腿回来,晚上睡梦中被叫醒喝羊肉汤,据说是孩子们睡觉中进补特别有效,外婆用当归和党参炖的羊肉汤又香又鲜,至今难忘。
   在外婆家的日子里,最开心的是和表弟表妹一起玩乐的日子。最经常做的是采野果。外婆家后山有一片片的覆盆子,覆盆子树干和树枝都长着刺,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珠攒成一个覆盆子。我们小心翼翼地采下果球,放在小碗里,不一会儿就装满了。覆盆子的味道酸酸甜甜的。还有一种杜桥,是一种匍匐生长的草本植物,开着娇艳的粉红色花朵,果实像个小陶罐,表皮上布满刺状突起,成熟的酱果紫黑色,越黑越甜,吃完嘴唇就变紫色啦。金樱子是白色蔷薇结的果实,纺锤型,金黄色的表面布满长长的刺,要在石头上磨去后,埋入草木灰中焖一晚上,第二天用小刀破成两半,挖掉中间的籽,剩下的果肉甜丝丝中透着一股药香。树籽,顾名思义是一种树的果实,深秋,经霜压过的树籽由绿色的硬球变成黑红多汁的浆果,味道甜中微酸。鸡爪是一种树的果实,形状像弯曲的树干,味道特别甜。

   一天表弟采回一大捧野百合花还挖了整整一篮子的百合头,百合花特别香,养在花瓶里美丽了好多天,百合头外婆大部分晒干做药,一部分拿去清炒做菜,沙软清甜。
   在外婆家我就是个野孩子,除了采野果,最爱玩的还是捕鱼抓虾。外婆家有条小溪涧,比我老家的那条河小得多,正好适合我钓鱼捞虾,用蚯蚓做成的钓饵总是很容易把小鱼引诱上钩。中午太阳一晒,小鱼小虾就喜欢躲在水草底下和石头缝里,我的渔网里有的是来不及跑掉的活蹦乱跳的鱼虾。
   在外婆家的日子难忘的事情太多啦,人,物,事,件件难忘。尤其难忘的是亲戚之间亲密无间的感情和无私宽容的关怀和爱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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