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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前墘村头望山上有巨岩，似公鸡鸡冠，被称作鸡公寨(公鸡寨)。公鸡寨地势险要，位于屏南、周宁、宁德三地交界处，关于它的传说充满神秘。相传革命岁月，革命队伍在此发生了严重的误解而导致互相残杀。这个传说确有依据。《屏南县革命简史》记载1946年3月5日，黄垂明、陈邦兴带领游击队在鸡公寨搭建秘密工事。以此为据点开展游击战争。
村民说红军当时住在“红军厂”。红军厂上方有个标志“扇子岩”，设有岗哨。我推想当时国民党保安团势力强大，红军仅几十号人马，为隐蔽安全考虑，故而把住宿点选择在了密林深处的“蒲扇岩”。村书记说去红军厂有两条路，一条是公鸡寨背后的悬崖下去，到崖底再上爬，一路莽荒、巉岩峭壁。另一条沿昔日茶盐古道走，经林业道，深入山中。两条路都已荒芜，相比之下，第一条路线人烟兽迹罕至，第二条路线二十多年前屏南县民政局长走过。清明前夕，以两位老人为向导，两把柴刀开路，我开始了寻访蒲扇岩之旅。
二
过古廊桥，路边立着孙大圣庙，一株仙桃为我送行。走在阳光灿烂的黄土路上，感受清明，茂密高大的毛竹林，让我以为到了井冈山，风中招展的热情，刚劲挺拔的战士，弯而不折的坚韧，翠竹长青的信仰。毛竹，与山里人生活息息相关；毛竹，最能唤起红色情结。
过了竹林是一段斜坡，路边立个烈士墓。墓碑上面写着“李金花、宋荣容”之墓，左下方注明城市工作部成员的身份。据采访了解，这两个女孩是武汉大学生，风华正茂，抱着坚定的革命信念，来到前墘。露宿山林、艰苦的生活让她们患上严重关节炎。革命队伍里有人想娶她为妻，她们说等革命成功以后再谈个人问题。后来城市工作部内部出了叛徒，鉴于当时严峻革命形势，两女大学生在前墘被处决，二十三名城工部成员在宜洋被处决。
向导说，她们的骸骨原先在扇子岩一带，县民政局长来帮她们平反，一九九二年才在这里修墓立碑。我问此处叫什么地名？向导说“黄土丫”。
我想到“青山埋忠骨”，一时无语。仰头见一岩石像一只灰熊爬向山头，向导说是鲤鱼朝天，相比之下“浣熊逐日”这个名字，来得诗意与温情。
三
黄土丫，沿着古道上山，沿途均是荒废的田地。向导说附近曾有个小村庄，被保安团烧了。荒草中曾经的围墙，依稀可见革命时代的残酷。对面的山头，母鸡寨在日头下安详匍匐，与另一座山头的公鸡寨呼应。我仿佛看到一幅天人合一的生活画卷，农人闻鸡而作，在鸟雀归巢的呼唤声中荷锄归来。可怜旧日前墘村生活苦难，保甲制度的残酷，保安团的欺压，门楼丫还有凶残土匪。
往红军厂去的路，越来越荒芜僻静。每走一步真叫“披荆斩棘”，一路“摸爬钻探”，这让我深感红军当年生存处境之艰。七十多岁的向导说红军人很好，会帮百姓种田，借东西都写欠条。据村书记介绍，前墘村有24个“五老”，包括联络员、通讯员、接头户，为红军送粮食、寄信、购买物资等。前墘村民在白色恐怖、生活艰难情况下，给了红军莫大的支持！两位向导弯腰开荒，一瞬间草莽中现出一只大穿山甲，猛吃一惊。原来是对面山一块形同穿甲的巨岩从枝丛露出。我想这穿山甲好比土匪、保安团反动势力，当年游击队就在挤压之下求存与发展。当地人称此岩石“东瓜十八瓣”，是看其头部圆如瓜蒂，岩体条瓣分明。我却从粗硬条棱看到了时代的刻痕、厚重的红色意蕴。
途径第三个山涧，向导说红军厂就在眼前了。果然从树林缝隙我看到形同蒲扇的岩石。蒲扇岩下面树丛杂生，七十岁的向导二十多年前来过，他指着一处荒草地说这就是红军厂，向我解释说这里原先有一截围墙，现在可能都被雨水冲走了。我注意到一处石头的地基，一条山涧，可以想见红军当年在这里洗漱，取水煮饭。林子下面是悬崖，司令员陈邦兴住在一个隐蔽的岩洞。悬崖底下有小路通往周宁。站在林子里，幽深的光线投射下来，蒲扇岩俨然戒备森严的岗哨，这里不知发生过多少次奋战，满山古木都像刺刀，令来敌闻风丧胆。红军，在这飞鸟折翅、走兽隐遁的荒岭扎下根，以艰苦战斗磨炼钢铁意志，以奇崛风光陶冶壮美情怀，带出一支红色队伍迎接解放。
岁月冲刷走红军的遗迹，革命信念却在前墘村代代相传，前墘古老风光、沧桑古道、故事传说原本透着红色。前墘，一个不容被遗忘的革命老区。
四
红色之旅，在夕辉中结束。我对两位老向导心存感激，为我的生命里留下这么一段革命追随与红色激情洗礼。
又过黄土丫的女大学生墓，我对她们倍感亲切。清明杜鹃花已谢，梨花桃花也寻不见，山脚下有一株花树，向导说“狗骨头花”，此花一开溪里就有鱼可捕捉了。只好以此寂寞野花，祭奠两位女大学生。两位向导齐说插上野花真好看！竹林吹来清风，耳边突然回响一句话“革命尚未成功，不提个人问题”……
莽莽山林，多少无名英雄默默倒下。为革命信仰能牺牲青春、爱情、生命、自由，何况面对同志的误解，正是“一曲悲歌多壮烈，千秋正气树丰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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